在他锐利如刀的目光下，苏蔓蔓猛地反应过来。
她攥紧了簪子，冰凉的金属硌得掌心生疼，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出来。
她该如何解释？
难道要说她是在前世，夜枳登基之后，以儿媳的身份日日向已尊为太后的白贵妃晨昏定省时，时常见到的吗？
那时的白贵妃权势煊赫，春风得意，即便发间已掺银丝，也常戴着这支样式旧却意义非凡的金簪。
话到了嘴边，却只能死死咽回去。
她猛地别开脸，避开他探究的视线，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无法说服的慌乱，“我……我可能在梦中见过。”
她心虚得厉害，连耳根都烧起来。
她盯着窗外渐沉的落日，强自镇定地转移话题：“之前，我总以为严侯是为了侯府荣耀，才与白贵妃串通一气。”
“如今看来……他竟将白贵妃的簪子如此珍而重之地存着，这两人之间，分明是有私情！”
因为私情，所以严侯才会那般义无反顾，为白贵妃做尽阴损之事。
也因为私情，白贵妃才成了侯府最坚固的保护伞，在前世硬生生护住了罪行累累的侯府，屹立不倒。
奈何这一世，她抢先一步，撕裂了他们之间牢固的关系，最终导致侯府倾覆。
而白贵妃为了明哲保身，不惜对严侯杀人灭口。
严侯呢？
他最后的招供，或许就是虚晃一枪，他宁愿死，也不愿交出真正能指向白贵妃的罪证，守护着这支或许承载着他们过往的信物。
真是……讽刺又可悲的痴情。
所有的线索在脑中串联成一条冰冷清晰的线，却让她感到更加无力。
他们拿到了东西，却似乎走入了一个更深的迷局。
巨大的失落和茫然袭来，苏蔓蔓颓然放下金簪，看向夜墨，蛾眉深锁：“我们现在怎么办？”
“莫担心！”相比较她的忧心，夜墨反而更加冷静，“你忘记了，大理寺卿监牢中，还有一个重要的人？”
苏蔓蔓眼神迷茫，“谁？”
“侯府夫人王氏。深井尸骨案后，严侯将所有罪责都推到她身上，妄图让她顶罪，她已然伤透心，如今若是将严侯与白贵妃的事情，如实告知，你说，她会如何？”
经他一番点拨，苏蔓蔓眼前忽得一亮，“严侯已死，儿子将死，她无所畏惧，若知晓此事，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白贵妃拖下水。”
苏蔓蔓蓦然起身，“此事，我去办。”
“监牢阴寒，比起白贵妃，王氏更加恨你！想要她提供罪证绊倒白贵妃，你去，很难！”
“无论艰难如何，我都要去试一试才行！”
“让大理寺卿曹大人去！”夜墨拉住她的手，宽大的手掌将她的小手包裹其中，“他审理案件，最会揣摩人心，让他拿着簪子去试探，比你亲自去，好多了。”
“可是……”苏蔓蔓面露难色，“严侯与白贵妃之间的关系，纯属我的推测。若是告知曹大人，于陛下来说，太不顾及他的脸面，万一他知晓了……”
“他知晓又如何？”夜墨艰难地动了动身子，“我帮他明目，看清人心，反遭他毒打。这点糟心事，他也该受一受。”
“万一他怪罪下来……”
“放心，曹大人嘴严，事关皇上，他更会守口如瓶。”
“好！”
从祈王府出来时，天色渐黑。
马车行到东大街一处路口十字时，与另外一辆马车狭路相逢。
天黑，看不清对方马车上的车徽，当两辆马车相遇时，对方车夫手中鞭子一甩，大声嚷嚷道：“此乃丞相府大姑娘的马车，你们速速让开！”
大乾国京师，丞相府的地位首屈一指。
所以连带着一个小小的马夫，态度也嚣张跋扈。
林一沉脸，手拉缰绳，同样大声道：“此乃安澜郡主的马车，尔等速速掉头。”
“姑娘！”
车夫一听对方自报家门，小声道：“咱们遇到安澜郡主的马车了。”
这位安澜郡主不可怕，但她身份特殊，还是未来的祈王妃。
车夫不敢造次。
“是她的马车又如何？”白婳祎闻言，心中不忿。
她撩起车帘一角，扬声道：“安澜郡主，我们往后一起嫁入皇室，你尚需唤我一声皇嫂。这路，能否先让行？”
满月宴上，她设计害她，还想让她给她让路。
没门！
苏蔓蔓撩起车帘，微弱的光线下，两辆马车因为离得近，她能清晰地看见白婳祎娇柔面容上，那双凤眼微挑，眼神鄙夷。
皮笑肉不笑，好假的一张脸。
她勾唇，浅浅一笑：“你我都有皇家婚约，但礼未成，这身份还需按照如今的来，莫要太冒进了。”
现在她是安澜郡主，而白婳祎不过是臣子之女，她的身份更加尊贵。
白婳祎闻言，面色大变，咬牙道：“我们先来，马车华贵笨重，不易掉头，还请安澜郡主，行个方便。”
“这个方便，不好行！”
苏蔓蔓眉眼笑着，但笑不达眼底，“瑾王殿下受伤，白姑娘身为未来的王妃，怎么不去多陪陪她？”
她这句话，语调有些揶揄。
白婳祎听出来了。
“瑾王殿下是为了救治陛下而伤，此乃大孝。”她忽然情绪激动：“苏蔓蔓，你有何脸面，以此事来取笑他？”
“倒是那祈王殿下，不知犯了何错，惹得龙颜震怒，被杖责二十，想必正躺在榻上，不能动弹。”
她的笑容越发灿烂，“安澜郡主还是好生守着殿下，莫要因此耽误了婚礼才是。”
“不劳白贵妃费心！”苏蔓蔓一点也不恼，“我乃好心提醒。若是白姑娘不对瑾王殿下多用点心，婚礼前，新郎变了心，那可如何是好？”
“你什么意思？”闻言，白婳祎被激怒了，她将车帘整个掀开，怒斥道：“你想勾引殿下？”
呸！
她可真会想！
“殿下在院子里藏人了。”苏蔓蔓眉眼上扬，好笑道：“有人自愿成为药人，为殿下剜取心头血治伤，你说殿下是否会对她动心？”
“ 你胡说！”
“你去瞅瞅看！”
“你当我不敢去看！”
“那你去看便可。”
白府马车急急转弯，冲着瑾王府的方向而去。
“瑾王又不在府中，我们不提醒她吗？”林一看着空荡荡的街道，自言自语。
“你怎么那么好心！”苏蔓蔓怼他，“要不要亲自去引路？”
林一吓得不敢接话了。
白婳祎去瑾王府寻不到人，心自然乱了，之后寻到酒楼，寻到人，那股郁结的怒气总要寻找地方发泄。
给夜枳添堵，她心中的那股气才能顺下去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