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华宫里，姜知意从秋霜手里接过一碗补汤，放在祁景渊面前。
“瞧着你瘦了些，喝些鸡汤吧。”
祁景渊躺在她腿上，眼皮睁都不睁，“说瞎话的吧？”
姜知意笑了，“确实是睁着眼睛的。”
“有什么话就说，别拐弯抹角的。”祁景渊道。
姜知意伸手帮他按着太阳穴放松，“看不出我在讨好你吗？”
“你宽恕姜奕，我心里感念你的好！”
“没生小八的气，我还念你的好！”
祁景渊睁开双眼，注视着她，“小八关心他舅舅，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那孩子重情，我这个做父皇的怎么会拦他？”
姜知意笑着点点头，示意他闭上眼睛，随后继续帮他按摩着头。
八皇子先前说的那番话自然是极好的，亲情可不只舅甥这一种。
父子之情，手足之情不都是吗？
他今日能冒着被祁景渊厌恶的风险说出那番话，那么日后是不是对他的兄弟们能多一分宽恕呢？
人年纪越来越大，对亲情只会越来越重视。
祁景渊对他的兄弟们下了死手，可不见得他就愿意见到自己的儿子们相互厮杀了。
人总是宽以待己，严以律人。
重情这么一张牌打出去，可不是喂到人心里去了。
按着按着祁景渊倒是睡着了，姜知意轻轻移开自己的腿，给他垫了软枕。
正出殿吩咐完晚膳的菜肴，万顺就急急地跑来跟她说了先前四皇子和八皇子吵架的事。
“两位皇子起了冲突，不少人都看到了！”
姜知意笑了笑，“既然不少人都看到了，那就要更多人听到他那句话才是。”
万顺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小声道：“您放心，奴才会好好办的。”
晚膳时分，八皇子果然掐着点回了宫。
姜知意问了一句姜奕，八皇子只说他受的都是皮外伤，内里好着呢。
一问一答间，祁景渊倒是冷声道：“不过二十个板子，朕还能要他命了？”
姜知意轻笑一声，夹了块鱼肉放进他碗里，“他养伤一个多月可不能吃发物，咱们多吃些！”
八皇子也机灵地夹了块清炖羊肉给祁景渊，“儿臣过些时日再去一回，到时一定好好跟舅舅说一说这些佳肴的滋味！”
瞧着这母子二人的动作，祁景渊都气笑了。
真不愧是亲母子！
等吃完晚膳，八皇子行了个礼后，就回长信宫了。
他才不要在殿里待着，阻了娘和父皇说些悄悄话！
姜知意和祁景渊照常散完步，沐浴更衣后躺在榻上说话。
“姜奕不愧是你弟弟，骨子里和你一样的坏脾气！”
“我修身养性多久了？”姜知意一听就不乐意了。
祁景渊白了一眼她，“朕先前还想着你那侄女若不是太小了些，还能给小八做个侧妃。”
姜奕和燕娘只得了景参和景慧，这一对儿女。
两人感情极好，姜奕并无通房和小妾。
就算燕娘有些遗憾不能继续为姜家添丁，姜奕只说他儿女双全，夫妻和乐，便是求也求不来的福气了。
“慧姐才十岁，你想什么呢？”姜知意一听这话就来气，“表妹什么的，就有这么好？”
“我告诉你想都别想，有我在，慧姐日后是要嫁去和家世清白，人口简单的家里的！”
“有我这个姑母，跟小八这个表哥撑腰，谁敢对她不好，我就……”
“你就什么？”祁景渊瞧着她欲言又止，好奇问道。
“和离！”姜知意没好气地说，“姜家养着她，她喜欢什么样的男儿都由她选！”
“便是一辈子不嫁人也成，谁敢说闲话，就是活腻了！”
“就和离这么简单？”祁景渊十分怀疑，依着他对这女人的理解，有人欺负了慧姐，她这脾气怎么忍得住？
“先废了！”姜知意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祁景渊大笑起来，“果然如朕所料！”
姜知意瞪了他一眼，“所以，我好好的侄女才不嫁进你们皇家当妾！”
“便是小八的正妃，我也从未想过让她当！”
祁景渊突然止住笑，认真地看了她许久，随后神情复杂地摸了摸她的脸。
“是朕委屈了你，皇后她……”
姜知意立刻捂住他的嘴，“皇后娘娘对我宽厚，我先前的话你别多想，我什么意思都没有！”
“朕知道。”祁景渊将她搂进怀里，“你从来没有觊觎过皇后的位置。”
“先前是朕说错话了，等慧姐出嫁的时候，朕封她为县主，让她风风光光地嫁人！”
姜知意搂住他的脖子，轻声道：“不用如此，你本就厚待我姜家了。”
祁景渊抱紧了她，闻着她身上传来的淡雅香气，心头那点遗憾越变越大。
“姜奕一向忠厚，朕知道他的为人，不然姜峦绝不会至今为止还活着，他到底狠不下心，不过你尽可以放心，你担心的事都不会发生！”
姜知意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瞪大眼睛看着祁景渊，“你……帮了他？”
祁景渊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让人喂了哑药，绝不会伤了姜峦性命。”
“你不要多想，朕不会责备你和他！”
姜知意惊得不知该说什么，此时此刻她才明白过来，为何先前祁景渊要问小八弑父的问题。
“我……不是……你不会觉得我们蛇蝎心肠吗？”姜知意忐忑不已。
祁景渊轻声道：“朕从来都不是迂腐的人，你早年间的不易，朕很清楚。”
“你不是冷血无情的人，你骨子里还是心善的！”
祁景渊瞧着她不安的双眼，又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
“朕说过，会护着你们母子的，就绝不食言！”
“难不成我做错什么，你都要护着我了？”姜知意问道。
祁景渊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你能做错什么事？”
“就算朕护不住你，小八也能一直护着你的。”
“过去的事朕做不了什么，可日后的事你不用担心，朕和你生同衾，死同穴。”
“你若是日后真兴风作浪了，不用小八处置你，朕自会把你带走！”
“收拾了你十几年了，便是在地下，你依旧逃不过被朕收拾的命！”
姜知意气笑了，“不晦气？”
“我是作恶多端的大坏人了？得要你老人家显灵，把我带走了？”
祁景渊啧了一声，捏着她的下巴点点头，“可不是坏透了，可谁让朕喜欢了你这么个坏东西！”
有心眼，有手段，一颗心半黑半白的，连带着小八都是一个样。
可他还是觉得这样挺好的，她不欺负人，也不让人欺负了她！
或者他从一开始，就喜欢和欣赏这种从不让自己受委屈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