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烬寒躬身道:“公公,此子桀骜不驯,目无法纪,长此以往,恐生祸端,卑职请示,是否……”
魏公公放下小金剪,拿起一块软布细细擦拭手指,打断了他的话:“烬寒啊,你呀,就是性子太急。”
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宫墙一角湛蓝的天空,幽幽道:“咱们这位顾县子,哦不,过个两天陛下的旨意下达,人家就是顾县伯了。”
“顾县伯可是刚救了太后娘娘的命,风头正盛。”
“陛下虽然对他未必全然放心,但此刻正是用人之际,更何况……他那个‘神仙师父’的来历,陛下可是好奇得紧呐。”
他转过身,意味深长地看着萧烬寒:“有些事,做得太明显,反而落了下乘,惹得陛下不快。”
“咱们做奴才的,要紧的是体会圣心,替主子分忧,而不是给主子添堵。”
萧烬寒心领神会:“公公的意思是……暂且忍耐,静观其变?”
魏公公微微颔首:“把人撤回来吧,盯得太紧,反而让他有了防备。”
“他既然要在京城逗留,还怕找不到机会吗?有时候,退一步,不是为了放弃,而是为了看得更清楚,找准七寸,再一击必杀。”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况且,苏文渊那个老狐狸似乎对他颇为维护,帝师的面子,咱们多少还是要给几分的。”
“去吧,沉住气,咱家会让人留意着苏府和驿馆的动静,有什么风吹草动,自然少不了你的功劳。”
萧烬寒不住点着头,他知道魏公公所言是老成谋国之道,当下恭敬应道:“是,卑职明白,多谢公公指点。”
退出宫室,萧烬寒回头望了一眼巍峨的宫墙,眼神冰冷。
魏公公的告诫在理,此刻确实不宜与顾洲远正面冲突。
但他心中关于“白家军”的猜测,却如同野草般疯狂滋生,无法遏制。
“顾洲远……白家军……”他低声重复着这两个词,一个大胆而危险的计划在脑中逐渐成形。
魏公公让他静观其变,但他萧烬寒,从来不是只会被动等待的人。
他要主动出击,去验证这个惊天的猜测!
回到御风司衙门,他立刻召来了自己最为信赖的几名心腹干将。
这些人并非明面上耀武扬威的缇骑,而是擅长潜伏、刺探、追踪的暗桩。
“从现在起,停止对顾洲远及其护卫的一切明面监视和挑衅。”
萧烬寒沉声下令,“但暗中的调查,要加倍,动用我们所有的暗线,我要知道关于顾洲远的一切!”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手下:“第一,查清楚他身边那个熊二,还有那十名护卫的具体来历。”
“他们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顾洲远身边的?籍贯何处?过往经历是什么?哪怕只有一丝蛛丝马迹,也要给我挖出来!”
“第二,重点查十八年前,白家军覆灭前后,北境,尤其是大同村附近,是否有身份不明的流民落户,或者有什么异常的人口变动,特别是与幼儿、伤兵相关的。”
“第三,派人潜入大同村,不要惊动任何人,暗中查访顾洲远的成长经历,他那个‘神仙师父’的说法具体是从何时开始流传的?他展现出的那些本事,是突然之间就会了,还是循序渐进?”
他顿了顿,补充了最关键的一条:“第四,想办法接触顾洲远带来的那个突厥右王咄苾。”
“他是唯一亲身经历过与顾洲远及其护卫交手的人,他或许能提供更多关于那些护卫战斗方式的细节,看看能否与我们档案中记载的白家军战术特点对上号!”
几条命令清晰明确,直指核心。
御风司的庞大暗探网络立刻高效运转起来。
萧烬寒坐回椅中,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他知道,调查白家军旧事是极大的禁忌,一旦魏公公察觉他私下调查此事,后果不堪设想。
但富贵险中求,若能坐实顾洲远与叛逆之后有所牵连,那便是天大的功劳!
足以让他萧烬寒的地位再上一层楼!
“顾洲远,”他望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你背后站着的是到底是神仙还是逆贼?是劲敌还是踏脚石,咱们就等着瞧吧!”
与此同时,苏府内的气氛依旧融洽。
顾洲远与苏文渊又聊了些闲话,便起身告辞。
苏文渊亲自将他送到二门,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他久经官场,嗅觉敏锐,总觉得顾洲远此番入京,以其行事风格,必然不会太平。
今日与御风司的冲突,恐怕仅仅是个开始。
“沐风,”他唤来儿子,低声嘱咐,“这几日,你多留意洲远那边的动静,若有麻烦,能帮则帮。”
“京城……要起风了。”
苏沐风神色一凛,郑重地点了点头。
顾洲远带着熊二等人回到驿馆时,果然发现外围那些监视的御风司探子已经撤得干干净净。
“少爷,那些苍蝇不见了。”熊二瓮声瓮气地道。
顾洲远随意地“嗯”了一声。
御风司这些人就跟他前世明朝锦衣卫一般,行事乖张跋扈,如今在自己手里吃了亏,他才不相信对方能咽下这口气。
这会儿暂时退却,估计躲在暗处没憋啥好屁。
表面的平静之下,往往是更深的暗流。
他抬头看了看京城灰蒙蒙的天空,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试探?阴谋?他顾洲远既然敢来,就没什么好怕的。
他在京城待不长,但愿这些人别来打扰他接下来在京城“游览”的兴致才好。
“爵爷,咱们什么时候回村子啊?”孙阿福开口问道。
爵爷来京城救人,如今太后已经转危为安了,可看爵爷这架势,好像一时半会儿还不打算离开这里。
听说京城里的大官挺多的,在街上随便扔一石头,都有可能砸到四五品的大官。
今天是御风司上门找茬,明天还不知道又惹了哪个衙门呢。
倒不是说兄弟们害怕了,但总觉得待在这里有些难受,远不如村子里生活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