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茅乍听少校这么一说,便问竹茹:“你们的抗日游击大队,现在何处?”
竹茹说:“我在寻找你之前,他们留在新坳大塅。”
“他们有多少人?有多少条枪?”
“游击队员有六十多个,但枪只有十几条。”竹茹说:“卫茅,你不用担心,我出来之前,已经和他们讲清楚了,以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为主要任务。”
少校说:“刚才,我又收到一条消息,金井直贞的部队,攻破牛形山之后,又在花坪水桥那一带,击退了二十三师的一个营。现在,凶恶的日本鬼子,正向桐瑞头和泉塘包抄过来。龙城县城内,陷入巨大的恐慌之中,溃败的士兵和逃难老百姓,像潮水一样,往万福桥方向溃退。更糟更惨的是,金井直贞的部队,从泉塘方向向三角桥直插过来,与从湘潭过来的日本鬼子合兵在一起,一路上用机枪扫射,用刺刀杀人,士兵和难民成片成堆地倒下,尸体布满了新坳大塅和潭宝公路。”
泉塘距普安堂并不远,枪声,炮声,哭声,呐喊声,可谓是声声入耳。
少校手下的士兵,显得格外的愤怒,纷纷大喊大叫:“营长,我们杀下山去,与小鬼子拼命一战!”
少校吼道:“兄弟们,我也是一个吃得苦,霸得蛮,耐得烦的血性汉子,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母兄弟,惨遭日本鬼子的屠杀,难道我不心痛吗?你们应该清楚,只要我们的营队撤走,日本鬼子就会长驱直入,攻击棋梓桥,西阳塅和神童湾镇,更多的无辜百姓,就会人头落地!”
果不其然,下午四点半,就有三十多个日本鬼子,旁若无人,大摇大摆走入窄窄的山谷。
卫茅说:“这些日本鬼子,可是金井直贞的先锋队。”
少校拿着望远镜,观察了一会,爆了一句粗话:“管他娘的x,先把这帮人消灭干净,开火!”
听到开火的命令后,士兵们心头的怒火,变作高速飞行的子弹头,朝日本鬼子射去。
突如其来射击,很快撂倒十几个日本鬼子。但剩下的日本人,不愧训练有素,立刻卧到铁路旁边的灌木丛里,三个人一个战斗队列,交错掩护,交错进攻,朝半山腰上守军,精准射击。
卫茅捡起一支枪,不打掩护的日本士兵,专打进攻的日本士兵。
这效果非常的好。
少校说:“卫茅,你当个兵吗?”
“没有。”卫茅说:“但我有许许多多当兵的朋友,他们教我如何破解日本三人战斗队列之法。”
这三十多个日本鬼子,很快被歼灭殆尽。自己这边,死了四个,就地掩埋;伤的五个人,被转移出去了。
士兵们打了一场胜仗,焦躁的情绪,得到了暂时释放。
少校说:“兄弟们,下山去打扫战场,把日本鬼子丢下的武器收上来。”
到了后半夜,卫茅听到山谷里有些动静,身旁的少校说:“梁将军派了两位龙城籍将军,一位是军长彭位仁,一位是参谋长徐世雄,带着七十三军的大部队,过来增援。”
“竹茹大嫂,我们下山去,拜见两位将军。”
少校说:“别急,卫茅兄弟,我给他们发了电报,免得你们被友军误伤。”
卫茅拱手道:“谢谢!”
望着卫茅和竹茹下山的背影,少校忽然有了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刚走到山下,卫茅便遇到一位系着勒皮带的军官,看他的肩章,应该是一位营长。
营长操着一口三甲梁家口音,问:“你是我们梁祗六将军的朋友卫茅吗?”
卫茅说:“是的,请问营长,你是三甲梁家人吗?”
营长说:“是的,本人姓梁。在梁祗六将军手下,我们三甲梁家,有四十八个系勒皮带的将官。”
“三甲梁家,真是人才济济。”
“卫茅兄弟,话不是这样说的。梁将军说过,若日本亡我中国,非湖南人死绝;若湖南人死绝,先我三甲梁家人死绝。”梁营长说:“你们二位,先随我去普安堂街上驻防。”
普安堂山旮旯里,零零散散,分布着十几户人家。土坯砖的茅草房子里,早已是十室九空。
梁营长下了第一命令:“就在前面的山坡上,修筑工事,后勤人员,马上埋锅做饭。
卫茅将自己追杀山本太郎的事,细细讲给梁营长听。梁营长说:“卫茅兄弟,我敬你是条汉子,但是,你贸然前去,必是凶多吉少。”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卫茅说:“我估计,日军司令官金井直贞,得知你们七十三军增援,必定会暂时放弃对三十二师、二十三师和湘宁师的追歼,在龙城县西部,修筑工事。修筑工事,需要大量的劳工,我正好可以扮作一个难民,混入其中。”
梁营长说:“卫茅兄弟,你这个计划,太冒险了。我们七十三军十五师,驻扎在潭市,二连驻扎在石狮江,三连驻扎在邓氏渡,二营驻扎在十里石,榔山,四十四团驻扎在濲水。我给他们先发一个电报,你的计划万一失败,立刻撤退到我们的部队中。”
卫茅说:“我可以见到梁祗六将军吗?”
梁营长说:“七十三军大部队,驻扎在祖师殿,斗笠山那一带,军部驻扎在渡头塘,十五师师部驻扎在杨家滩。梁祗六将军,彭位仁将军,可能于近日来潭市考察战况。”
吃过早饭,卫茅说:“竹茹大嫂,你安安心心留在普安堂,等待我的消息。”
竹茹说:“我们六十多个游击队员,是死是活,我不晓得呢。我的公公婆婆,儿子女儿,是死是活,我不晓得呢。卫茅,我的心里,有好几条毒蛇在咬呢。我和你一起去,好歹有个照应。”
龙城县城内,一条不起眼的小街上,一栋木质结构的房子门口,挂着一块小木牌,小木牌写着五个字:“草罗巷八号”。右边还有一块长长的木牌,写着“大日军皇军龙城守备司令部”十二个大字。
大门口左右,站着两个荷枪实弹的日本士兵。
司令部的办公室,就设在正厅里。大厅的正前方,悬挂着日本膏药旗;膏药旗的下方,米黄色的布条上,写着“武运长久”四个黑色的大字。
卫兵过来报告:“山本太郎君到!刘汉良队长到!”
坐在办公桌前的金井直贞,欣喜站起身,立刻朝山本太郎走去,给了一个久久的拥抱。
“山本君,你真是我们大日本皇军神之忍者!你在湖南这十三年,能忍世间不能忍之事。天皇陛下,非常欣赏山本君的本领,特任命你为豫湘桂战役情报司令官。”
一衣绸缎唐装的山本太郎,立刻弯下九十度的腰,毕恭毕敬地说:“感谢天皇陛下的栽培!我山本太郎,愿为天皇陛下征服支那,肝脑涂地。同时请金井将军,多多关照!”
旁观的刘汉良,轻轻地摘下礼帽,朝金井直贞行了一鞠躬。
金井直贞左手拉着山本太郎,右手拉着何汉良,在长藤椅上并排坐下。
金井直贞竖起大拇指,朝何汉良说:“何,你的,大大的好!良心,大大的好。”
山本太郎说着一口流利的长沙话:“没有这何汉良先生,我山本太郎早已经死在卫茅的枪口之下。何,你打听到了没有,那个卫茅,现在哪个地方?”
何汉良说:“在长沙的朋友给我提供的消息,卫茅住在我们龙城县丰乐乡西阳塅里,春元中学的对面。”
山本太郎咬牙切齿地说:“金井君,我这次必须报仇雪恨,必杀七人。”
金井直贞说:“哪七人?”
“一个是王留行,一个是薛锐军,一个是孙万庠。这三个人,已经战死。”山本太郎说:“还有四个人,一个是六月雪,一个是梁祗六,一个是李廷升,最关键的一个是卫茅。”
金井直贞说:“有山本君和何的情报支持,杀这四个人,不是易于反掌吗?”
山本太郎说:“不不不,那个卫茅,狡猾狡猾的,杀掉他,不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