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开。
沈霄认识这个人，之前在研究院那边见过，听说是药理研究院的副院长，也是此趟仙门之行的最高负责人。
年过五旬，头发稀疏，顶着地中海发型。
面容坚毅严肃，戴着眼镜，一身白大褂，说话间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眼镜。
他在笑，笑得很难受。
让一个不苟言笑的人笑，很是难为人，不过叶开不在乎。
只要能观摩一二，别说干笑，怎么笑都行。
知道张雅尝试炼丹后，他马不停蹄赶到这里，为的就是能在现场学习经验。
机会难得，毕竟沈霄他可找不到的人。
张雅扭头看向门外，叶开她认识，不过这件事情她做不了主，还得看沈霄的意思。
视线投向沈霄，恰逢他也看来，四目对视，张雅没有出声。
“你会有影响吗？”沈霄问。
“不会。”
张雅摇头，她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可能会有影响，对方存在与否无法干扰她。
紧张的确有，但与他无关。
“没影响就行，进来吧！”
顿了顿，沈霄补充道：
“就你一个人，别将这里挤满了。”
张雅看不见，沈霄可是看得清楚，门外十几个人呢，不说这话，一窝蜂进来还炼个锤子。
叶开愣了愣，连连点头，随即对其余人挥了挥手，快步迈进，找了处地方规规矩矩坐好，从兜里掏出纸和笔，全然一副认真听课模样。
张雅又看了沈霄一眼，目光莫明。
真快呀！
她前脚刚来，对方后脚就到。
呵呵……
沈霄笑了笑，没说什么。
他不在乎。
大家各取所需而已。
张雅瘪了瘪嘴，抱柴点火烧炉，开始前期准备工作。
沈霄没有说话，叶开也没有开口问任何问题。
丹房中很安静。
只有张雅忙活声与干柴燃烧声。
她一次尝试，即便出现失误，沈霄也不会提醒，事后会让她给出结论。
出现问题没事，解决问题就行，怕的是她意识不到问题所在。
火候、时机、萃取、提炼……
诸多工序，一个环节失误，最终的结果必然是失败。
废丹和药渣在沈霄看来没区别。
他第一次炼丹时就炼成了药渣，对此深有体会，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仿佛是在赌博，完全看运气，没有经验可谈。
现在想起来，已经是一年多前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他不比张雅强上多少，炼气三层而已，一套流程下来可谓累得够呛。
没办法。
体内这点微弱法力不足以支持他长时间炼丹，耗法力不说，还耗精力，尤其在萃取提炼阶段，更是得小心翼翼。
稍有不慎，前功尽弃。
杂质太多，即便能够成丹也是废丹。
无用。
张雅一通忙活，一边控制着火势，一边等待投药时机，又时不时扭头瞅两眼闭目养神的沈霄，他默不作声，看起来仿佛随时都能睡过去。
再瞅瞅坐在后方奋笔疾书的叶开，张雅顿感索然。
于叶开而言，这些都是经验。
哪怕是错误的经验，也同样有着价值，可以让他少走很多弯路。
没一会儿功夫，等到时机成熟，张雅爬上高凳，用厚厚隔热布拉开炉盖，投放一株药材，盖上后又急急忙忙爬下来坐好，用体内微薄法力控制其萃取提炼。
投药，控制火候，萃取提炼，确保炉内灵液不散不垂。
张雅很累。
她每一步都做的小心翼翼，确保不会出现岔子，然而沈霄已经可以给这炉丹药做出评判。
无了。
萃取过程出现问题，杂质太多，即便能成丹，也是废丹无疑，这种丹药他不敢吃，沈霄相信张雅也不敢吃。
其卖相黑黝黝一坨，怎么看怎么怪异。
事实也如他所料，在张雅一番努力后，丹没成，变成一堆药渣。
当开炉那一刻，看着一堆废渣，张雅脸上没有意外之色。
本就是头一次，没有经验，失败情有可原。
费力将药渣清理出来，重新摆放好，张雅扭头看向沈霄。
“知道问题出在哪儿吗？”
“火候没控制好，时机把握不够，在萃取提炼过程中残留太多杂质，凝丹之时无法控制，最终崩裂成渣，到处都是问题。”
沈霄点头，没有多言。
主要毛病就是这些，还有些小问题，问题却不是很大。
虽也有影响，但不影响其成丹。
“继续。”
炼丹技术，本就是用材料堆出来的，一次就想成功，很难。
张雅继续忙活，沈霄时不时说上几句。
“火大了，没有闻到有股焦糊味吗？”
“辅药投放早了，药引还没完全提取出来，二者先一步融合，主药还没加呢，顺序不能错，不然炼制出来什么东西无法保证。”
“这次火小了，提取不完全，会导致丹药效用不足。”
“嗯？”
“这次有戏，哦……很可惜，还是废了。”
张雅满头大汗，伸手去擦，脏兮兮的小手顿时在脸上留下五道爪痕。
灰头土脸。
一连炼制五炉后，张雅一屁股躺在地上，四仰八叉，像极了一条饱受摧残的咸鱼，一动不动，睁着眼睛，有些怀疑人生。
挫败感愈发强烈。
她撑不下去了。
五炉已经是她的极限，想继续炼制，得需要恢复法力。
沈霄递过瓷瓶，瓶内是快速恢复法力的丹药。
“三十份材料，你今天不一定能炼完，我的建议是最好出一枚。”
沈霄都没敢说炼成一炉。
炼出一枚和炼成一炉是两个概念，意味掌控力的提升，一份材料可以炼制三至五枚，想全部炼好所消耗的精力太大，张雅炼气二层的实力掌控不了。
“我给你示范一次，也让你明确成品模样，以后就按照这个标准来。”
说着，沈霄开始动手。
张雅连忙从地上爬起身，双眼一眨不眨，认真盯着每个细节。
坐在上方的叶开亦是如此，他停下笔，可谓全神贯注。
丝滑。
看着沈霄动作，二人只想到这个形容词来形容他的炼制手法。
不慌不躁，不急不缓，一切慢条斯理，看上去赏心悦目。
沈霄是三品炼丹师，炼制一品丹药只要别刻意失误，不可能失败。
如果不是教学，沈霄会一股脑儿将材料丢进去，以法力包裹分离，萃取提炼，确保其独立性与纯净性，张雅做不到这点，只能分批次投入。
如此这般，倒是让沈霄回忆起那段炼丹的艰苦日子。
何其难也！
不到五分钟，一炉丹药炼制完成。
整个过程与张雅所做一般无二，唯一不同的是他更熟，更稳，更快。
分步骤将每步重点说清楚，沈霄抬手一挥，炉盖开启，五枚泛着青蓝色流光飞出，于他掌心悬浮。
五枚丹药饱满而圆润，富有光泽，丹房中弥漫着一股丹香，冲散了之前的焦糊味。
“并不是很难，多试试。”
说罢，沈霄将这五枚丹药分别装入两个瓷瓶，三枚那个丢给张雅，两枚那个丢给叶开。
一品丹药于他用处不大，放在储物袋中都嫌占地方。
叶开没想到还有此等好事，连连道谢。
有了这个，他研究起来将会容易很多。
张雅则是盯着手中瓷瓶怔怔出神，沉默良久，她小心翼翼倒出一枚仔细观察。
完美。
没有对比就没有差距。
这时，她突然抬起脏兮兮的小脸，好奇问道：
“你炼制出第一枚丹药用了多长时间？”
“从真正炼制开始，足足用了三天才炼制出一枚品相十分不好，差点没能成丹的益气丹，你会比我快。”
快？
张雅摇头。
不是这么比较的。
当时沈霄是什么条件，她如今又是什么条件，二者之间根本没有可比性，哪怕她真能一天炼制出成品丹药又如何，不过在沈霄的经验下重走一遍。
这点自知之明，张雅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