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纤细的手指紧紧攥住太子的手腕,晶莹的泪珠顺着保养得宜的面庞滚落。
她声音哽咽,带着几分哀求:\"阔儿...留她个全尸吧...\"
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你和肖儿都是吃她的奶水长大的,她...毕竟伺候了为娘二十余载...\"
太子眼中燃烧着冰冷的怒火,却仍强压着性子握住皇后颤抖的手:\"母后,儿臣不在乎她究竟是受何人指使...\"
他声音低沉,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也不在乎她是不是前朝余孽。但她竟敢把毒手伸向母后——\"
话音戛然而止,指节发出可怕的脆响。
\"若是二弟在此...\"太子突然冷笑一声,那笑声让跪伏在地的宫人们浑身战栗:\"以他的性子,定要将这贱婢千刀万剐,曝尸街头!\"
皇后身形晃了晃,凤冠上的珠翠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她艰难地摇头,泪水打湿了华贵的衣襟:\"莫要...莫要如此残忍...\"
太子突然单膝跪地,将皇后冰凉的双手捧在掌心。
他抬头时,眼中的暴戾竟化作令人心惊的温柔:\"母后可知道,儿臣每次看见您喝药时的样子...\"
喉结剧烈滚动:\"儿臣恨不能替您受这份苦。\"
皇后怔怔地望着儿子狰狞的面容,终于闭了闭眼。
一滴泪珠坠落在交握的手上,她极轻地点了点头。
\"都听仔细了!\"太子豁然起身,玄色锦袍在烛火中翻涌如乌云。
他阴鸷的目光扫过地上瑟瑟发抖的宫人,声音不重却让人毛骨悚然:\"若让我知道,你们当中还有人心怀鬼胎...\"
突然抬脚将案几踹得粉碎:\"这就是下场!\"
碎木飞溅中,众人惊恐地发现,素来温文尔雅的太子殿下,此刻眼中竟闪烁着野兽般的凶光。
他缓缓抚过腰间佩剑,那轻柔的动作比任何怒吼都令人胆寒。
殿外忽然狂风大作,将烛火吹得明灭不定,在墙上投下扭曲可怖的影子。
三日后。
杜州。
车轮碾过官道的青石板,发出沉闷的声响。
孟皓清倚在马车软垫上,修长的手指翻动着书页,眉宇间透着几分倦意。
窗外夕阳西斜,将书页染成淡淡的金色。
赵湘把玩着腰间的玉佩,忽然凑近问道:\"夫君,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何非要控制在十五个人出行?\"
她眨了眨眼睛,\"多带几个探子不是更安全吗?\"
孟皓清合上书本,唇角微扬:\"我们此番是假扮商队入城。\"
他伸手挑起车帘,示意她看向前方:\"商队的最低标配就是十五人——一个领队负责交涉,一个账房先生,马车里坐着主家夫妻和贴身侍女,余下十人全是护卫。\"
陈锦初闻言,突然从角落里探出头来:\"那我和湘儿...\"她狡黠地眨眨眼:\"谁是夫人谁是侍女啊?\"
\"哎呀...你俩不都是夫人嘛!\"孟皓清扶额叹息,耳根微微发红:\"这些细枝末节何必计较?横竖马车里坐着一男两女就是了。\"
正说话间,马车缓缓停下。
赵怀恩低沉的声音从驭座传来:\"大人,杜州城到了。\"
孟皓清\"嗯\"了一声,随即被城门外鼎沸的人声淹没。
他微微蹙眉,将车帘挑起一条缝隙。
只见城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守城卫兵正在逐个盘查。
赵怀恩利落地跳下马车,抱拳行礼:\"这位官爷,我们是来通商的,还望行个方便。\"
为首的护卫眯起眼睛,目光在车队后方盖着油布的木箱上逡巡:\"这里面装的是什么?打开看看。\"
\"不过是些寻常药材。\"赵怀恩笑容可掬,眼角堆起细纹。
\"我让你打开!\"护卫突然厉喝,手已按在刀柄上。
赵怀恩叹了口气,状似亲热地搂住护卫肩膀,袖中滑出五两白银:\"官爷行行好,这药材见了风容易受潮...\"
护卫冷笑一声,将银子推回:\"少来这套!开箱!\"
随着这声暴喝,周围卫兵纷纷按住刀柄。
赵怀恩脸色骤变,借着身体遮挡,将一块金牌顶在护卫腹部:\"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
护卫低头一看,顿时面如土色,双腿发软就要跪下。
赵怀恩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压低声音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可知道?今日你什么都没看见,明白吗?\"
\"属下明白!大人恕罪!\"护卫声音发颤,额角渗出冷汗。
赵怀恩瞬间换上笑脸,强行将银子塞进他怀中:\"很好,交给你了。\"
护卫转身时腿还在发抖,却强撑着喊道:\"开城门!放行!\"
沉重的城门缓缓开启,赵怀恩跃上驭座,朝后方打了个手势。
车队重新启动,车轮碾过城门时发出沉闷的回响。
待车队远去,一个年轻卫兵凑上来:\"大人,就这么放他们进去了?知府大人不是严令...\"
\"闭嘴!\"护卫一把揪住他衣领,声音压得极低:\"你可知车里坐的是谁?那是东都探清府的人!那块金牌是总督令!\"
他恶狠狠地环视众人:\"都把嘴给我闭严实了,今日杜州城没有商队入城!\"
说完重重推开年轻卫兵,转身时后背的官服已被冷汗浸透。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城墙上显得格外萧索。
暮色渐沉,孟皓清的车队如游鱼般融入杜州城纵横交错的街巷。
华灯初上,沿街商铺陆续挂起灯笼,将青石板路映照得忽明忽暗。
车轮碾过积水,溅起细碎的水花,惊散了路边觅食的野猫。
车厢内,孟皓清正借着摇晃的灯光查看地图,忽见车帘被挑起一道缝隙。
赵怀恩粗粝的手指扣在帘边,压低声音道:\"大人,已过酉时,我们接下来...\"
孟皓清抬眼望去,透过缝隙看见街边酒肆里推杯换盏的食客。
他指尖在地图上轻轻一叩:\"天色已晚,让兄弟们先找个落脚处。\"
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记得寻个僻静些的客栈,最好带后院能停马车。\"
\"属下明白。\"赵怀恩会意地点头,忽然瞥见街角闪过一道黑影。
他眼神一凛,不动声色地将手按在腰间短刀上,待确认只是醉汉晃过,才缓缓松开刀柄。
赵怀恩十分警惕,因为他比谁都知道这次出行拉了一些什么东西,所有他一刻都不敢怠慢。
赵怀恩挺直腰背,朝前方打了个手势。车队立刻调整方向,转入一条相对安静的支路。
马蹄声在空旷的巷道里格外清晰,惊起了屋檐上栖息的麻雀。
孟皓清靠在车厢壁上,听着窗外渐起的更鼓声。
远处隐约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悠长。
他揉了揉眉心,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封邵凯留给孟司温的密函。
车厢随着路面颠簸轻轻摇晃,将他的身影投在车壁上,拉出一道修长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