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淮南百姓宛如看着牲口。
那百夫长操着生硬的汉语,对着同伴得意地笑道。
旁边的辽兵也跟着哄笑,有人指着那些面无人色的奴隶男子吼道:“你们!去把那些臭肉都埋了!快点!不然把你们也剁了喂狗!”
男子们浑身一颤,默默地拿起简陋的工具,开始机械地搬运、掩埋同胞的尸体,其中包括他们刚刚死去的亲人、邻居。
泪水混合着泥土和血污,从他们麻木的脸上滑落,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而在县城中央,原本属于当地乡绅的一处还算完整的大院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篝火熊熊燃烧,上面架烤着整只的羊羔,油脂滴落火中,噼啪作响。
堂内气氛热烈,却又暗流涌动。
主位之上,坐着南府宰相、北院大王耶律沙,他面容精悍,眼神深邃冷酷。
下手边依次是其侄勇将耶律挞烈、女真部族首领完颜乌鲁、奚族大酋宇文突吕、渤海人猛安高模翰,以及室韦部头人勃勒蔑。
这些人代表着此次南侵辽军的主力构成,以契丹铁骑为主干,混杂着奚族弓骑、渤海步卒,以及被强征或利诱而来的女真、室韦等部族战士。
这几日杀入淮南,他们缴获丰厚,众人正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堂中弥漫着酒肉香气和粗野的笑声。
“这南边有美女,美酒,这个仙林酿真是好喝!”
耶律挞烈抹了一把嘴上的油渍,瓮声瓮气地说道,随即抓起一块烤羊腿,大口撕咬起来。
完颜乌鲁则沉默得多,他身形不如契丹人高大,却异常精悍,眼神如同鹰隼,默默用匕首割着肉,听着众人的谈话。
耶律沙饮了一口酒,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沉稳而带着威严:“楚州城,比海州、涟水都要坚固。郑彦华也是个硬骨头。强攻,伤亡必大。”
一名奚人首领嚷道:“大王,怕什么!咱们还有七万铁骑,还踏不破他一座楚州城?儿郎们刚破了几个小城,正手痒呢!”
耶律沙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我们要的是城里的粮食、财宝和女人,不是一堆废墟和死尸。”他看向完颜乌鲁。
耶律挞烈撕咬着一大块羊肉,“这南边的酒肉虽好,但前次打海州,可真是崩掉了老子几颗牙!那林仁肇,当真是一条恶虎!”
“要不是大王您果断调动大军,连夜冲击,耗光了他的力气,又让完颜首领抄了后路,从后攻破了海州城,咱们还真未必能顺利啃得下来!”
回想到十余日前打大战,林仁肇率军在海州城外死守,完颜乌鲁绕后攻城最终锁定胜局。
奚族酋长宇文突吕,以骑射闻名,接口道,语气带着劫掠后的满足。
“挞烈将军说的是,海州是块硬骨头。不过啃下来之后,这淮南之地,真是膏腴无比啊!”
“盐城下面那几个小县城,虽然也遇到了些唐军残部和不要命的乡勇守城,在野外遭遇的,都被儿郎们当兔子一样射杀了!光是抢到的棉花、丝绸、铜钱,就够我部族过好几个暖冬了!哈哈!”
他举起酒碗,得意地畅饮。
渤海人高模翰相对沉稳,但眼中也闪烁着贪婪:“此地富庶,远超我渤海故地。只是……杀戮过甚,恐坚壁清野,于我军长期补给不利。”
他本是渤海国贵族后裔,相较于纯粹掠夺,更看重可持续的统治。
“高模翰,你太多虑了!”
耶律沙冷冷打断他,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正是要杀得他们怕!杀得他们不敢反抗!让这些南人知道,抵抗大辽天兵的下场就是屠城灭族!唯有如此,他们才会乖乖献出粮食和财宝,做我们温顺的奴仆!”
他顿了顿,环视众人,“如今林仁肇已除,唐军在淮东再无大将!这楚州城,就是摆在咱们面前最肥美的一块肉!”
室韦头人勃勒蔑身材矮壮,性情凶悍,他咧嘴笑道,露出黄黑的牙齿:“大王说得对!俺们从苦寒之地出来,不就是为了这口肥肉吗?”
“楚州城里的财宝女人,想想就让人流口水!前几日打破那个叫什么‘清河镇’的地方,老子亲手砍了十几个乱军,把他们的人头挂在马脖子上,一路走来,再没哪个村子敢不开门!痛快!”
耶律沙站起身来,环视众人,又看向耶律挞烈和宇文突吕。
“挞烈,你率一万契丹铁骑和宇文酋长的五千奚族弓骑,在城外埋伏,随时准备冲城。高模翰,你的渤海步卒负责压制城头,制造攻城假象,吸引守军注意力。”
最后,他目光落在完颜乌鲁身上,“完颜首领,楚州城西有一段城墙依山而建,相对低矮,守备也弱。明日子时,还是由你,带领千名最精锐的女真勇士,趁夜摸上去,打开城门!此战成败,系于你身!”
女真首领完颜乌鲁一直沉默地切割着羊肉,此刻抬起眼皮,用生硬的契丹语说道:“杀人,简单。攻城,难。楚州城高,需要勇士。”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耶律沙,“上次海州,我的人死了不少。这次,价钱要更高。”
耶律沙对完颜乌鲁的性子早已习惯,他知道这些生女真勇悍绝伦,是极好的攻城尖兵,但也贪婪无比。
他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完颜首领放心,攻破楚州,城中财货,除了先前答应你的三成,我再额外加半成!城中俘虏,任你先挑选一千精壮男女为奴!如何?”
“遵大王命令。”
完颜乌鲁简短地回答,将匕首上的肉一口吞下,眼中燃起对财富和杀戮的渴望。
完颜乌鲁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他们觥筹交错,肆意谈论着如何攻破楚州,如何瓜分战利品,如何用恐惧统治这片丰饶的土地,仿佛那座江淮重镇和其中的万千生灵,已然是他们可以随意宰割的羔羊。
却不知,一股复仇的怒焰,正借着夜色的掩护,如同沉默的雷霆,从西面急速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