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秋盯着碗，眼前却浮现出了时苑面对她的那个微笑。嘴里的面嚼得越来越慢，直至停下咀嚼。
“我吃完啦，把你的也给我吧，我拿去洗一下”时苑站起身，收拾好了自己的碗筷，她吧唧吧唧嘴，回味了一下刚才的美味。不过她还是觉得这顿饭是自己这辈子吃的最煎熬的一顿饭，虽然自己的手艺还是那么的好。
“啊——都让我来洗吧，你去歇着”常秋猛地咽下嘴里的面，动作慢一拍地站了起来，身子跨过半张桌子，抄起了桌上的碗筷。
“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来洗呢”时苑心想常秋这个人怎么又突然这样了，她的情绪还真是百变。瞪大眼睛，手迅速抬起，想要拿过常秋手里的碗筷。
“嘶—”可能是刚才抬手间的大幅度动作，时苑的手突然一下子刺痛，停在了半空。
常秋本还想着要怎么回答时苑刚才的那番客套话，看到时苑突然悬停的手，她有些慌了。
“是烫伤的那个地方又疼了吗，你先去客厅坐会儿，我把碗筷放厨房，就来给你涂药。”常秋大步走到了时苑身旁，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时苑自己都没想起是因为烫伤的地方，手才痛的，常秋这也难免有些太大惊小怪。“没事，我这已经好了，我去洗吧”
“都还在疼，怎么可能会好呢！”常秋拧紧眉头，眼眶不知是不是怒气冲的有些发红，声音里染上了几分温怒。
空气仿佛有瞬间的凝滞，两个人的目光焦灼着，昏暗的光线在两人面上映着，微妙的气氛打破了这原本温暖的场面。
常秋放下了手中的碗筷，或许是意识到了自己刚才脾气有些冲动，动作很是轻缓。
看到她第一次吼着自己，原本还在想着化解尴尬的时苑，脸上的假笑也消散了，静静地看着常秋，眼眸闪动着，泛着一丝委屈，甚至带上了一抹小心翼翼。
常秋抬手抓住了时苑的手腕，紧紧攥着。
“你干什么啊！常秋——”时苑声音颤抖着，身子害怕地往后缩了缩，手想挣脱掉，但力气太大，根本挣不开。
常秋拉着她直直地走向了客厅。走到沙发边。
时苑愣在了原地，胸口大幅度起伏着，颤抖的喘气声，眼眶不知在何时已经泛了红。
“我给你涂药好吗，药在哪”常秋两只手捧起时苑的那只手，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片阴影，痴痴地看了看时苑的手，又缓缓抬起眼眸看着面前的时苑。
时苑又尝试抽离出自己的手，结果没想到这次常秋根本没有用力，惯性差点让自己往后栽个跟头。
常秋见时苑往后退了一步，便再次逼近，“药在哪，我来涂”。
“在我包里”时苑说着眼神也不敢直视常秋，胡乱瞟着别处。
终于听到答案的常秋，像是找到狩猎目标的野兽，嘴角得以上扬，转身四处寻着时苑的手提包。
在门口走廊的橱柜上找到了时苑的包，常秋快速地拉开拉链，在里面小心翼翼地翻出了烫伤膏，又轻轻拉上拉链，放在了原处。
时苑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疤痕，皱着眉头，心里疑问着：这个红印也没有很严重了，她怎么看见这个疤那么激动。
“你坐下吧，我给你涂药”常秋走回了时苑身旁，手里攥着烫伤膏，语气也已经平淡很多。
时苑只好坐到了身旁的沙发上，把手伸了出来，脸偏向了另一边。
常秋见状，几乎没有犹豫，直接跪在了时苑面前，动作没有任何多余，拧开了烫伤膏。
时苑的余光瞥到了常秋跪到地上的这一幕，自己的心跳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突然加快了跳动。
冰冷的温度碰触到自己，时苑把头扭了过来。
慌乱且羞涩的眼神对上心疼并愧疚的眼神，眼神间的碰撞，体温间的交融。
常秋小心地用手托住时苑的手，眼底还泛着红，轻轻说道“可能会有点疼，忍一下”
时苑点了点头，盯着低头准备给自己上药的这个人。
手指沾上药膏，轻轻摩挲在疤痕上。
常秋脸上显不出什么表情，心疼和内疚都写在了眼里。
“对不起…”声音从胸腔里闷声发出。
常秋汇在她心头里的阵阵钝痛，还有看见疤痕时无边的苦涩，汹涌的情绪从眼底流露出来，望着时苑，千言万语的愧疚最后只说出了那三个字。
时苑的身体在听到这三个字后，像是被一块胶布封住，无法动弹，脑子像断了发条的钟，停止了运转。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时苑注视着眼前为自己上药的常秋，心头的某个地方隐隐作痛。
常秋侧身从桌上抽出卫生纸，擦净蹭到其他位置的药膏，又将自己的手擦好药膏放到了一旁的地上。常秋又静静地盯着时苑，来源自身的愧疚感犹如毒素般向身体的各个部位及其角落飞快地蔓延。
轻捧着时苑的手，还是大拇指轻轻地摩挲着时苑的手。一滴泪很突兀地砸在了时苑的手背上，这滴泪是带有温度的，有些炙热，有些发烫。
没等时苑反应过来，常秋低下了头，抬高时苑的手，轻轻地吻了上去，吻到的位置刚好就是眼泪滴落的地方。
急促的呼吸喷洒在手背上，这个手背的吻持续了有一会。
时苑眼圈微微一红，她感受到了是心底的哪个位置在隐隐作痛，她终于明白刚才在饭桌上，常秋为什么那么反常，也彻底清楚常秋为何像发了疯似的要给自己涂药。
“如果手上留下了疤，你会恨我吗”
时苑看着被吻的手背，脑子里全是常秋哽咽的声音。
抬起另一只手，顺着方向抚摸到了常秋的脑袋，小心地来回摸了摸。
常秋尽力收回眼中含着的泪水，感受到自己的头被摸了，嘴唇这才离开了时苑的手背。
眼角红红的，脑袋反复在她的掌心里蹭磨着，泪水还是没有憋住，缓缓流至脸颊下方。
时苑脸上竟也浮出心疼的表情，眼泪顿时攒满眼眶，模糊了视线，常秋的脸也变得模糊。
“你这是原谅我了吗，不-不恨我了吧”常秋皱了皱眉头，又向前挪了挪身子，像是小狗般等待着时苑的回答。
“我什么时候说过恨你呀，笨不笨”时苑的唇边勾起一抹笑，眨眼的瞬间，眼泪也啪嗒掉了下来。
常秋很快做出反应，用手接住了掉落的眼泪，嘴角微勾，将手伸到时苑面前，低头看看落在掌心的眼泪，又抬起瞪着时苑，眸光澄明。
“我接住了你的眼泪，作为奖励，可以抱一下吗”
时苑的泪迹都还没干，听清常秋的话后，她腾的脸色迅速蹿红，含蓄地点了点头。
常秋把撑着眼泪的手，往胸口处蹭了蹭，随即扶着地面，站了起来。
时苑的手也从头上顺势滑到了腰上，看着常秋弯下腰，张开了她的怀抱。
拥抱，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香气，感受到对方身上熨暖的体温，萦绕在腰背有力的手臂。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下了喧闹，黑暗是如此完整，以至于彼此的手，彼此的皮肤，彼此的交缠，都融入了黑暗。
“为什么接眼泪算是奖励”
常秋收紧胳膊，抚着时苑的后脑勺，就像想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别说话，我们就这样呆一会，好吗？”
这一切就像梦一样不真实，然而现在，自己真的在和她相拥，这不是梦。
这算是越界吗，自己算是违反了这个故事的规则了吗，自己也不知道。
自私一把吧，放肆一把吧，胆小鬼，自私鬼，除了对方，这个家里没有任何人，不会有窥探者，不会有议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