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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莉森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冰冷的玻璃映出她苍白的脸。圣诞夜的派对喧闹声隔着门板传来,混合着香槟气泡破裂的轻响,可她眼里只有镜子里那个穿着红色礼裙的自己——领口的蕾丝歪了,裙摆沾着不知何时蹭到的灰尘,就像她此刻慌乱的心。

“又在偷偷看这个?”卢卡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捏着杯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轻轻晃荡。他视线扫过镜子边缘贴着的便签,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派对着装指南:红色=低俗,黑色=沉闷,白色=不合时宜”。

艾莉森猛地转过身,礼裙的裙摆扫过梳妆台,把一瓶香水撞得摇摇欲坠。卢卡斯眼疾手快扶住瓶子,挑眉道:“担心玛莎夫人说你穿得像圣诞树?还是怕杰森嘲笑你廉价的口红?”

“我没有!”艾莉森的声音发紧,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裙摆,“只是……他们都说圣诞派对要穿得得体,我不想成为笑柄。”她忘不了上周在烘焙店听到的议论,那些贵妇们用羽毛扇挡着嘴,说她这种“小镇来的姑娘”永远学不会上流社会的体面。

卢卡斯嗤笑一声,将威士忌递到她面前:“叔本华怎么说的?人总爱把别人的目光当枷锁。你看看这镜子,它照出的是你,还是别人想让你成为的样子?”他忽然伸手扯了扯她领口的蕾丝,“这歪了的样子比规规矩矩好看,至少像你自己。”

艾莉森愣住时,门外传来清脆的笑声,玛莎夫人带着几位宾客正往这边走。她下意识想躲,却被卢卡斯按住肩膀。他对着镜子理了理自己的领结,漫不经心道:“普罗泰戈拉说人是万物的尺度,你怎么忘了用自己的尺子量量世界?”

门被推开的瞬间,艾莉森看见玛莎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标准的社交微笑:“亲爱的艾莉森,你的裙子真……特别。”语气里的迟疑像针一样刺过来。

就在艾莉森攥紧裙摆的瞬间,卢卡斯忽然揽住她的腰,对着众人举起酒杯:“圣诞夜就该穿得热烈些,不是吗?比起那些像裹尸布的黑裙子,我觉得艾莉森的红裙像壁炉里的火焰,至少能暖人心。”他看向艾莉森的眼神带着笑意,“而且这歪掉的蕾丝,是今年最新的随性风,对吧?”

艾莉森的心猛地一跳,看着卢卡斯眼里毫不掩饰的维护,忽然挺直了背脊。她抬手将歪掉的蕾丝扯得更随意些,对着玛莎夫人笑了笑:“您说得对,玛莎夫人,它确实很特别——因为这是我最喜欢的裙子。”

派对的音乐重新响起时,卢卡斯带着艾莉森走到舞池中央。旋转间,她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不再是紧绷的、小心翼翼的,礼裙的红在灯光下流动,歪掉的蕾丝成了最特别的装饰。

“你看,”卢卡斯低头在她耳边轻笑,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别人的目光算什么?你自己觉得好看,这裙子就比钻石还耀眼。”

艾莉森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忽然想起小时候妈妈做的第一条圣诞裙,红色的棉布上缝着歪歪扭扭的雪花,她却穿着它在雪地里跑了整个冬天。原来那些被外界评价束缚的慌乱,不过是忘了自己才是衡量一切的尺度。

镜子里的红裙随着舞步飞扬,这一次,艾莉森看着镜中的自己,终于笑了出来。圣诞夜的钟声敲响时,她悄悄在卢卡斯手心捏了捏——或许这个圣诞,最诡异的不是那些若有若无的议论,而是她终于敢不在乎它们的勇气。

舞池的水晶灯折射出细碎的光,艾莉森的红裙裙摆扫过地板,带起一阵淡淡的雪松香——那是卢卡斯刚才偷偷给她喷的香水,说是“能盖过怯懦味道的魔法水”。她踩着节拍旋转时,眼角余光瞥见玛莎夫人正和几位贵妇低语,手指却不自觉地摩挲着自己黑色礼裙的领口,像是在模仿她那故意扯歪的蕾丝。

“瞧见没?”卢卡斯的下巴轻轻靠在她发顶,声音带着笑意,“你的随性风已经开始流行了。”

艾莉森忍不住笑出声,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踩住他的皮鞋。卢卡斯稳稳扶住她的腰,指尖传来布料的温热触感:“小心点,摔坏了我的舞伴,圣诞火鸡都赔不起。”他故意板起脸,眼底的笑意却藏不住,“不过说真的,你刚才怼玛莎夫人的样子,比壁炉里的火焰还烈。”

“我哪有怼她?”艾莉森脸颊发烫,却忍不住扬起嘴角,“我只是说实话而已。”可心里那点被压抑许久的雀跃,像圣诞树上炸开的彩花,噼啪作响。她忽然想起刚到这座城市时,总被人说“眼神太直”“笑起来太野”,于是拼命学着抿嘴微笑,学着用精致的妆容掩盖自己的局促,到头来却像戴着面具跳舞,累得喘不过气。

“想什么呢?”卢卡斯捏了捏她的手心,“脸色又变了。”

艾莉森摇摇头,正要说话,却见杰森端着酒杯走过来,他那双总是带着审视意味的眼睛在她裙子上扫来扫去:“艾莉森,你的裙子很……有活力。不过下次或许该选天鹅绒面料,更显档次。”他语气里的优越感像未融化的冰块,硌得人不舒服。

换作平时,艾莉森早就低头道歉或是找借口躲开了。可此刻卢卡斯温热的手掌还覆在她腰间,她深吸一口气,忽然抬手拨了拨耳边的碎发:“杰森先生,您知道吗?我这条裙子的棉布是我家乡的老织布机织的,上面的花纹是我外婆亲手绣的冬青叶。”她指尖划过裙摆的纹路,眼神亮得惊人,“对我来说,它比任何天鹅绒都珍贵。”

杰森愣住了,张了张嘴没说出话。卢卡斯适时举起酒杯,笑着打圆场:“圣诞夜就该聊聊温暖的事,不是吗?比如艾莉森家乡的圣诞集市,据说热红酒里要加肉桂和橙皮。”他自然地把话题引开,给了杰森台阶下,也给了艾莉森一个鼓励的眼神。

杰森走后,艾莉森靠在卢卡斯怀里,心脏还在砰砰直跳:“我刚才是不是太冲动了?”

“是太帅了,”卢卡斯低头帮她理好被风吹乱的发丝,“普罗泰戈拉要是在这儿,肯定会说‘这姑娘终于学会用自己的尺子量世界了’。”他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给你的圣诞礼物,本来想晚会结束再送的。”

盒子里躺着一枚黄铜胸针,形状是片冬青叶,边缘打磨得圆润光滑,带着手工制作的温度。“这是我用旧钥匙改的,”卢卡斯挠挠头,“知道你不喜欢太华丽的东西,这个……”

“我很喜欢。”艾莉森打断他,小心翼翼地把胸针别在红裙领口,正好遮住那片歪掉的蕾丝,却比任何装饰都亮眼。她忽然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飞快地亲了一下,像偷食糖果的孩子,转身就往露台跑。

圣诞夜的晚风带着雪粒子,艾莉森靠在栏杆上,看着楼下花园里闪烁的圣诞灯串。卢卡斯追出来时,给她披上自己的西装外套,带着淡淡的烟草和雪松混合的味道。

“刚才在镜子前,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像个笑话?”卢卡斯忽然问。

艾莉森点头,指尖无意识地划着栏杆上的霜花:“我总怕别人觉得我不合时宜,就像圣诞树上挂错了季节的花。”

“可圣诞树上挂什么,本来就该自己说了算。”卢卡斯站在她身边,望着远处的星空,“叔本华说人在意别人的看法,可他没说这看法能决定你的价值。你看那棵圣诞树,有人觉得星星顶饰最好看,有人喜欢铃铛,可它从来不在乎,只顾着亮闪闪地站在那儿。”

艾莉森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客厅里的圣诞树正被灯光照亮,树下堆着五颜六色的礼物。她忽然想起自己刚才在舞池里的样子,想起别在领口的冬青胸针,想起卢卡斯眼里的笑意——原来那些让她局促不安的外界目光,不过是自己给自己套上的枷锁。

“卢卡斯,”她转身看着他,眼里的光比圣诞灯还亮,“明年圣诞,我要穿我外婆织的红毛衣来派对,上面还有她绣的驯鹿。”

卢卡斯笑起来,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好啊,到时候我穿你给我织的围巾,就算织得歪歪扭扭也没关系。”

露台的门被推开,派对的歌声和笑声涌出来。艾莉森拉着卢卡斯的手往回走,红裙裙摆飞扬,领口的冬青胸针在灯光下闪闪发亮。经过那面镜子时,她特意停下脚步,镜中的女孩眼神坚定,笑容灿烂,再也不是那个缩在角落担心被嘲笑的模样。

原来最诡异的不是圣诞夜的低语,而是我们总在别人的目光里,弄丢了自己本来的样子。但只要有人愿意告诉你“你本来就很好”,那些束缚你的枷锁,就会在圣诞的烟火里,碎成漫天星光。

客厅里忽然响起一阵小小的骚动。艾莉森跟着卢卡斯走过去,只见玛莎夫人的贵妇朋友们正围着一棵迷你圣诞树叽叽喳喳——那树上没挂金银铃铛,反而缀着几颗用彩色棉布缝的小糖果,针脚歪歪扭扭,却透着股鲜活的暖意。

“这是谁挂的?太别致了!”有人惊叹着伸手去碰。

玛莎夫人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轻咳一声:“是……我家女佣做的,乡下手艺,让各位见笑了。”可她眼底的欣赏藏不住,手指还在糖果挂件上轻轻摩挲。

艾莉森忽然捂住嘴笑出声——那棉布糖果的针脚,分明和她给卢卡斯绣手帕的手法一模一样。她转头看卢卡斯,发现他正对着自己挤眼睛,手里还藏着半块没缝完的蓝棉布。

“你干的?”艾莉森踮起脚尖在他耳边问。

卢卡斯挑眉:“我只是觉得,圣诞树上该有点‘人味儿’,总比挂满冷冰冰的玻璃球强。”他忽然压低声音,“你看玛莎夫人,她刚才偷偷把自己裙子上的珍珠别针摘了,好像在学你的随性风。”

果然,玛莎夫人正对着镜子调整领口,原本一丝不苟的缎带被她扯得松松垮垮,倒比之前刻板的样子灵动多了。艾莉森看得直乐,忽然被一阵香气吸引——餐台上刚端来的热红酒冒着热气,肉桂和橙皮的甜香漫了满室。

“要一杯吗?”卢卡斯端来两杯酒,杯口插着鲜红的冬青枝,“我让厨师加了双倍肉桂,你家乡的味道。”

艾莉森刚接过酒杯,就见杰森举着相机走过来:“艾莉森,能给你拍张照吗?主编说要做‘圣诞派对风尚’专题,你的裙子很有话题性。”他脸上没了之前的挑剔,反而带着点讨好的笑意。

艾莉森差点把红酒洒出来,卢卡斯抢先一步挡在她身前:“拍照可以,但得听我们的——就拍她靠在圣诞树旁的样子,手里要举着棉布糖果。”

杰森愣了愣,居然真的乖乖调整镜头。快门按下时,艾莉森正好咬了口刚出炉的姜饼人,糖霜沾在嘴角,眼里的笑意比圣诞灯还亮。

派对过半时,有人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酒瓶转到玛莎夫人面前,她选了真心话,被问“最在意别人怎么评价你”时,这位向来端庄的夫人居然红了眼眶:“我总怕别人说我老了,说我跟不上潮流……所以每年圣诞都要换新首饰,可戴着总觉得累。”

酒瓶再转,稳稳停在艾莉森面前。她毫不犹豫选了大冒险,抽中“给在场最在意的人送一件‘不体面’的礼物”。所有人都以为她会找卢卡斯送花或巧克力,谁知她转身跑回休息室,捧着个用红布包着的东西回来——是双毛线手套,拇指处还补着块不同颜色的补丁。

“这是我外婆织的手套,”艾莉森把手套递给玛莎夫人,声音清亮,“她总说补丁是‘生活的勋章’,戴着暖和。您要是不嫌弃,冬天戴它去花园喂鸽子正好。”

玛莎夫人捧着补丁手套,手指轻轻抚过针脚,忽然笑了:“这是我收到过最棒的圣诞礼物。”她当场就把手套戴在手上,对着众人晃了晃,“怎么样?比我的皮手套好看吧?”

派对结束时,雪下得正大。卢卡斯牵着艾莉森的手走在雪地里,她的红裙沾了雪花,像落了满身的星星。“你看,”卢卡斯忽然停下脚步,指着身后亮着灯的别墅,“玛莎夫人把你的棉布糖果挂在了大门上,还特意换了你送的手套。”

艾莉森回头望去,果然看见那歪歪扭扭的棉布糖果在风雪里轻轻摇晃,像在对她眨眼睛。她忽然想起叔本华的那句话,原来在意别人的看法不可怕,可怕的是忘了自己本来就值得被喜欢。

“卢卡斯,”她忽然踮起脚尖,把沾着糖霜的嘴角凑到他面前,“刚才拍照的糖霜还没擦掉,要不要尝尝?”

卢卡斯笑着低头,温热的呼吸混着雪的清冽,在雪地里印下一个甜滋滋的吻。远处传来圣诞钟声,艾莉森的红裙在雪地里划出温暖的弧线,她忽然明白,最诡异的从来不是外界的目光,而是我们总要等别人认可,才敢相信自己有多好。

这个圣诞,没有幽灵,没有怪谈,却有个穿红裙的姑娘,带着补丁手套和棉布糖果,把“别人的看法”变成了最甜的糖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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