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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田荣桂做了一桌子菜,老郭放了很多的鞭炮,他们极力营造一种喜庆的气氛,让姐妹仨觉得她们很幸福,他们对她们也很满意。但是,饭桌上的气氛还是很沉闷。

郭承欢和小满的表情都怯怯的,像做错事的孩子;郭承庆只顾低头吃菜,一向爱吵吵的她今天也不说话,可能心里在想那块石头吧;老郭夫妇俩很小心,生怕一开口说错话,扫了大家的兴。

这是郭承欢出嫁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在家过春节,虽然全家团圆了,但是是充满遗憾的团圆。

郭承庆就要做母亲了,老郭夫妇就要做外公外婆了,这是人到中年的他们最欣喜的事,可这个孩子的出生却让他们没法尽情享受天伦之乐,喜悦和幸福是打了折扣的。

郭婷婷应该是家里最称心顺意的人了,大学毕业,工作顺利,单位还给了一间房,心里的那点小不顺,在全家人的面前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她倒了一杯橘子汁,乐呵呵地说:“今天是大年三十,我最小,我先说,祝老郭,嘻嘻,祝老郭和老妈身体健康!祝大姐和二姐夫生意兴隆,发大财!祝二姐越来越漂亮,顺顺利利地给爸妈添个外孙,明年,我们都集体晋升一级!最后,祝我的学生们学习好,天天进步!好,我说完了,大家鼓掌!”

“就你会说!”郭承庆白了她一眼,撂下筷子起身要走。

郭婷婷在桌子底下摁着她的腿,示意她别动。这次,二姐给了她面子,继续坐着狼吞虎咽。她知道,二姐心里觉得憋屈,想发脾气又没法发,只好用吃东西来发泄。如果石头在,一定和老郭推杯换盏,哄得老郭开心得不得了,而怀有身孕的郭承庆应该像大熊猫一样,是全家人宠爱和保护的对象。

而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岔了,都脱离了原有的轨道,二姐怀孕了,好像让全家人都抬不起头来,还把一个无辜的小满牵扯进来,大姐终于离婚了,脱离了苦海,似乎也无法尽情欢呼,对她说声离婚快乐。

但再拧巴的日子也得过下去,郭婷婷只好使出全身的力气营造出一种欢乐开心的氛围,让重新回归父母姐妹身边的大姐开心点,让二姐也能感受到全家对她的支持,让小满不要那么的拘谨,让老郭和母亲在遗憾的时候也能有些许安慰。

饭后,老郭给他们每人一个红包,包括小满,“这是压岁钱,最后一年了,明年都晋升了就没了。小满,今天你和我洗碗,让女人们打牌。”

郭婷婷要打扑克,郭承庆要打麻将,田荣桂附和地说:“打麻将吧,扑克上的字太小,我看着累。”

郭承欢笑笑起身去找麻将。

郭婷婷知道母亲说的是托词,只是为了让二姐高兴,她嚷嚷道:“我不会打麻将,怎么办?”

“你那么聪明,不能现学现卖啊?”郭承庆说。

郭婷婷说:“妈,我输了是你的,赢了是我的。”

“行。”

“妈,你不准偏心,那我和大姐输了也是你的,赢了是我们的。”郭承庆说。

“行,你们输了都归我。”田荣桂一本正经地说。

“不行!妈,你耍赖!”郭承庆半天才反应过来。

郭承欢一边码牌一边说:“要打就认真打。庆庆,你不准捣蛋。”

小满收拾好就坐着看电视。

郭婷婷瞥了一眼电视,“爸,你看主持人长的跟你好像。”

“我有那么老了吗?”老郭站在郭婷婷后面指挥,也回头看了一眼电视,有时他把她打出去的牌捡回来换一个再打出去,害得郭承庆大声叫:“小满,快把我爸拽走。爸,你去看晚会。郭婷婷,不准耍赖。”

小满给老郭泡了杯茶,拿了点瓜子花生,两人看电视去了。家里没有沙发,客厅就是饭厅,餐桌被女人们占着,老郭躺在靠椅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看着电视,小满则坐在一个小凳子上,看着,感觉像是个外人,可怜兮兮的样子

郭婷婷不会打麻将,也不喜欢打,眼睛瞄着电视,手里摸到哪张就出哪张,害得郭承庆总是骂她笨。

电视上正在上演小品《产房门前》。

郭婷婷说:“爸,讽刺你的吧?”

“我才不守在门口呢。你妈生你们几个的时候,我都躲到一边喝酒去了,除了生婷婷那会我守着。”

“爸,你是不敢守着吧?”郭承庆笑着问。

“有什么好守的?”老郭轻声叹了口气,看到妻子回头看了他一眼,便摸了摸自己圆圆的肚子,不再做声。

“爸,你是害怕受打击吧?对了,那生婷婷的时候,你为什么守着?”郭承庆又问了一句。她说话是从来不看别人眼色的,大家对她也习惯了。她看谁都不搭腔,吐了下舌头,没再问下去了。

老郭双手交叉放在肚子上,眯着眼睛看着电视,半晌,又转头满眼宠溺地看了郭婷婷一眼。此时,谁也不知道他内心的想法。

一桌子人只有郭承欢在认真打牌,如她一贯做事的风格,有板有眼的。郭承庆由于郭婷婷的捣乱也在胡乱的打,可能也是没心思打吧。田荣桂表面很安静,内心却有些伤感,刚刚的电视节目触动了她,她的眼睛还是有些湿了。郭婷婷想让小满打,可他摆摆手说他不会。

郭承庆说:“你打你打,他比你打的还差。婷婷,麻将打的不好没关系,这是技术问题,可以原谅,但牌风要端正,这是品行问题,不能原谅。哪有打麻将中途换人的?”

郭婷婷只好继续坐在桌子上受累。当费翔一出场,她一下子愣住了,手里抓着的麻将掉到地上都不知道。费翔的发型让她想起了石磊,他在肖玉雯的婚礼上头发就是吹成这样的,让他看上去年长了好几岁,也穿着西装,不过打的不是领结,是领带,白衬衫看上去不是很白,有些旧。不过,他站起来喝酒的时候,她虽然没看他,但感觉出他的个子好高,而且,很瘦,人很有型。

费翔唱第一首歌的时候,她还在心猿意马地玩着麻将,当费翔唱到“我虽然欢喜,却没对你说;我也知道你,是真心喜欢我”时,她已经无法抑制,眼泪就要流出来了。她推倒麻将牌,“不打了,屁股都坐的疼了。我出去跑步啦。”

“这么晚了,跑什么步?”母亲冲着她喊道。

“运动一下,马上就回。”

她一头冲进院子,害怕有人跟出来,便打开小店的门走到街上。

外面很冷,风像刀子,天阴沉着,感觉要下雪的样子。

她已经跑出了很远,可耳边依然是那把熊熊大火在燃烧:

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

熊熊火焰温暖了我的心窝

每次当你悄悄走近我身边

火光照亮了我

你的大眼睛

明亮又闪烁

彷佛天上星

最亮的一颗

你就像那一把火

熊熊火焰温暖了我

你就像那一把火

熊熊火光照亮了我

我虽然欢喜

却没对你说

我也知道你

是真心喜欢我

她感觉自己胸中也有一把火,在燃烧,越烧越旺……

瞬间,鞭炮齐鸣,新年的钟声已经敲响,春天来了。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新的一年,一定会不一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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