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卡捷琳娜出神地望着远方，落日的余晖将那半片天空染上壮丽凄美的色彩。
“有什么感想？”三世放下刚熄灭不久的欧石楠烟斗，顺着她的目光欣赏阿波罗的身姿。
“你指哪方面？”沉浸在虚幻与现实交织的世界里，叶卡捷琳娜依然能够听清旁人的声音。
“所有。”言简意赅的穆罕默德式回答，三世便沉默了——唯有火柴与盒壁摩擦的刷拉以及燃烧渐息的过渡。
待一切都归于寂静之后，伊人樱唇轻启——
“孤独。”
三世使劲地吸了一口烟斗，中东优质烟丝贡献出的小颗粒转变为几个完整的烟圈，在逸散的过程中与荒原扬起的尘土融为一体。
没有语言描写的片段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三世较为郑重地拍了拍少女的双肩，如同长辈那般缓缓说道：“这么快就领悟了，年轻人。”
“现在的社会其实是最终以达成转变为大自然这一目标而出现的必然过程——所有人都是独一无二，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之间的联系只不过是虚有的外表。”
“我并不否认你对世界的理解，但就‘命运共同体’而言，不管如何，以自身利益为主也少不了与他人必要的联系——即便是在这个领域备受推崇的‘孤独的’梭罗博士，他也是时常与来拜访他的友人联系。”
三世退后几步，依靠在栏杆上，对少女的答案给出自己的评价。
那火红的一轮义无反顾地沉了下去，叶卡捷琳娜在这个小时里第一次转动脑袋，眼睛捕捉的对象自然是吞云吐雾的老者。
“三世，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么？”
对于自己合作多年的雇佣兵王牌，三世扔出了似乎最符合语境的答案。
“好。”他答道。
“约翰·李死了也有三天了吧？”
“对。”
“美利坚向ISIS宣战了？”
“对。”
叶卡捷琳娜上下打量他：“据我所知，这回白头鹰可是大动肝火，按照阿富汗战场的配置，很快就有两个特战师投入阿拉伯半岛。”
“还有各式各样的飞机坦克装甲车。”三世不咸不淡地补充道。
“太奇怪了。”少女挠了挠后脑勺，明确表示不解，“都现在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在这儿欣赏日落？而且我根本没看到你的基地有进行防御巩固。”
“也许你说得对。”三世像是头一回听说那般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但叶卡捷琳娜明白，这不过是在敷衍她。
换个角度来说，躲过上百次暗杀的老狐狸至少不会在危急关头犯糊涂，至于老狐狸要玩什么阴谋诡计，她只负责拿钱干活，其他的无需多虑——美利坚的进攻成功也好、失败也罢，她只要确保老狐狸能活着把尾款付清了。
“三世，你有什么亲人还在世么？”短暂的沉默之后，叶卡捷琳娜再次挑起话题，但这次又是另起炉灶。
“还有一个外甥，他在沙特部队里担当上尉——我不太认为他还认我这个舅舅。”至于三世为何如此推断，他外甥前不久刚带着一个连把他的一个科研基地给炸了。
少女做了个同情的手势，思绪不知道飘到何处。
“没问题吧，年轻人？”三世有些担忧地看着突然皱起眉头的少女，平淡的话语下是微不可察的关心。
只有叶卡捷琳娜自己清楚，“没有问题”不仅仅是指现在。
“不管怎么说，三世，我的情况至少还是比你好一点。”
老者耸耸肩，他现在可没空对少女进行心理辅导，后者能自我调节最好。
“对于被一个全球通缉的组织雇佣，你有什么感想？”三世的目光与少女交汇，没有丝毫犹豫，他出声问道。在合作结束之际，他希望知道少女对他和他创立的帝国的一些私人看法。
叶卡捷琳娜冷淡的面容露出了今天与三世见面后第一次微笑。
“请允许我跟你分享一下我的人生观。简而言之，只有五个字：我喜欢好人。你看着像个好人。难说这一点是不是对所有人都很重要，但对我很重要。”
“谢谢夸奖。”三世略带夸张地向少女鞠了一躬。但就国际评价而言，他怎么说都和“好人”两个字搭不上边。所以，他需要少女进一步的解释，“你为什么会认为我是好人？”
“撇开千百年的宗教纷争，作为领导人，你不是暴君；作为雇主，你诚实守信、真诚待人，这就足够了。何况，你的人生观似乎也差不多。”
“那就好，咱们应该能处得来。”三世说道，往自己的私人酒库走去，“现在我要问的是，要来一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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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莫不是威士忌杀手她本人驾到？”体面绅士——萨兰迪·肯特从他的老巢边抬起头——所谓的老巢，不过是张桌子，上面摆放着俘获自制力不强的人的诱饵（学名：一摞扑克）——看见莎莉叶站在面前。
“老大，我得找你谈谈。”莎莉叶一改平常的脱线状态，目光灼灼地看着这位三K党的领袖、自己的上司。
“接下去一天我都有时间，而且三世所谓的‘最后任务’的期限至少还够乘飞机环绕地球十来圈呢。”肯特伸腿蹬出一把椅子，抬手拿起扑克，“怎么不坐？半小时以后会有一批最新的纯威士忌送到这，你放心，百分之百pouring Ribbons的货。”
既然时间宽裕，还有一批好酒可以享受，莎莉叶也就不再推辞，在指定位置坐定便慵懒地围观起绅士洗牌。
“你会打什么？”肯特问道，此时他已经开始切牌。不等莎莉叶回答，他又自顾自地接下去说道，“在喝酒谈天之前，正好有空教你怎么打输德州扑克。”
莎莉叶表示很淦——这不没得选么？
“我已经知道怎么打输了。”她回答，言下之意是换一种打法。
“瞧瞧，你那种风格的笑话来了。”肯特把通过流程的牌堆放回原处，伸手朝扑克做了个请的手势。
“看来你很喜欢赌博，老大。”莎莉叶从二分之一处切开牌堆，将靠近自己的那一堆拉到面前，“总不用算点数吧？”
肯特笑着从桌下抽出一把筹码：“那就太缺乏体育精神了。加十点。”
莎莉叶就看着他把一枚筹码丢进底池。
“十点跟了，再加三十。”莎莉叶大手一挥，尽显赌徒本色。
“噢？你看来很自信啊。”绅士若有所思地观察起自己的得力部下，“财务部一视同仁就是这点不好，不管输赢，大部分的钱都得充党费。”
思索片刻，他拍了一下桌面：“跟！”
五分钟后，牌局结束，莎莉叶向肯特展示她不怎么擅长打输德州扑克，美利坚绅士恼羞成怒。
等威士忌送到时，肯特心态完全炸裂——把自己整个钱包输给了莎莉叶，这还只是莎莉叶的份，财政部那儿还要再给两个钱包。
不过一党之主怎么说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仅仅是转眼间他就已经在十分优雅地品尝玉米黑麦的味道了。
肯特朝莎莉叶打了个手势，成功让沉浸于美酒中的后者回过神来。接着，便是肯氏单刀直入——“布廷啊，你相信灵魂吗？”
“本质而言是人类体内一段电化学反应。从哲学角度来看，灵魂更准确的称呼应该是意识——不过，‘量子收容’的成功，让我更相信一种说法——‘灵魂是承载人类意识的动态电子系统的全息展示’。”莎莉叶难得在这样高深的领域发表严谨的言论，这得益于不久前与奥莉维亚·德·梅尔维尔的一次通话。
肯特不置可否，只是端起酒杯呷了一口。
等一杯酒下肚后，他说道：“意识不仅是一种本体感，也包括了知识、情绪和精神状态，我不太赞同你将两个观点融合在一起——电化学和电子信息终究是两个没有交叉的领域。”
被人否认的莎莉叶难得没有不讲道理的去反驳，她只是振荡起金黄色的香醇液体，而后，突兀地——便将这冷冰冰的、凶险恶毒的液体吞了下去。
“考虑到接下来的任务，我只能由衷希望后者能够成立了。”
“提到三世托付给你的这次任务，我不想说我和FbI的那群家伙一样神经兮兮，但我认为将会极其险恶。这不是瞎猜，我是从不断收集到的情报中推断出来的。”肯特颇有些伤脑筋地摆摆脑袋，“在华夏这个地点你将会是完全的异土作战——即便我对自己的人脉挺有信心的，但这头雄狮，是最让我头疼的存在。”其实不仅仅是肯特，外国势力很少能在这个东亚强国发展势力。
“你的任务目标虽说明面上从事互联网工作，但暗地里是怎样我们这些外人一概不知。为了你好，这次任务你必须要拿出平常行动时百分之两百的谨慎。”
“没有任何帮助么？”莎莉叶正消耗着她为数不多的威严。
“毕竟是以亿为结算单位的赏金，而且，三世他老人家难得询问雇员原直属上司的意见——上次他询问的时候是欧洲大型恐怖袭击活动的前一天。”
“听起来很不鼓舞人心。”莎莉叶对肯特的举例有些反感，总感觉后者在影射这次任务。
“实话实说罢了。”绅士拿起一瓶刚开封不久的威士忌在莎莉叶面前晃了晃，“威士忌杀手”将自己的空杯推到了他的面前，看着酒液从瓶中流出，慢慢达到了一指半的高度。
肯特给自己也倒了这么多。
“敬美利坚。”这位三K党的领袖说着他不知说过几回的祝酒词，随即响起杯沿轻碰的脆响。
“敬美利坚。”莎莉叶回答。
两人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