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枭在听到“十多年前”这个词时，脸色就已经变了。
“是我把他丢到药王谷外的。”夜枭干涩的声音响起，“那年，他不知从何处得知听雨楼中藏有一件关乎前朝秘宝的钥匙，执意要去盗取。我劝过他，听雨楼机关重重，乃是龙潭虎穴。但他一意孤行。”
他陷入了回忆，眼神变得幽深：“结果，他果然失手了，触动了最厉害的连环机关，被淬毒的暗器重创。我找到他时，他已经只剩下一口气。我当时……完全可以一走了之，甚至……可以补上一刀。”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冰冷的寒意，“我恨他，恨他将我当作工具，恨他那些非人的训练，恨他从未给过我半分温情。”
“但是……”夜枭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矛盾，“想到毕竟是他将我养大，传授了我安身立命的本事……我终究没能狠下心肠。我知道药王谷医术通神，或许能有一线生机。于是，我连夜将他带到了药王谷外，听天由命！”
影七听到这里，不禁叹了一声，语气中带着恍然与感慨：“原来如此……怪不得。当年我们发现他时，还曾疑惑过，如此重的伤势，他是如何独自一人爬到谷外的。现在想来，竟是你……这倒也说得通了。”
真相在这一刻被拼凑了起来。
那个传授夜枭和尹鬼诡谲技艺的神秘师父，和教给药王谷前谷主沈墨易容术的，是同一个人！
乔念看着夜枭脸上那复杂难言的神情，心中亦是波涛汹涌。
只是，光是一个胎记，并不算是十分有用的线索。
到头来，对方姓甚名谁，长什么模样，还是一概不知。
她心中叹息了一声，随后站起身，对夜枭道：“多谢你告知这些。你好生休息，药膳会继续送来。”
夜枭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重新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待离开密室后，乔念终于还是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声，尽显疲惫。
影七忙是安抚道，“谷主别急，这也算是有了线索，属下这就去安排人搜查肩膀有胎记之人！”
不想，乔念摇了摇头，“大海捞针，费时费力，算了，我们另外想法子吧！”
闻言，影七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能默默地跟在乔念的身后。
待拖着略显疲惫的身躯回到小宅院时，已是中午。
刚进门，一股诱人的食物香气便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着一丝她颇为熟悉的、独特的油脂与香料混合的气息。
她鼻尖微动，肚子竟就打起了鼓来，好大的一声响。
以至于，身后的影七都忍不住一笑，“谷主一早起来就没吃过东西，想必是饿了。不如先吃过饭，再忙？”
乔念闻言，低头笑了笑，这才道了声，“好，我们去看看凝霜都做了什么好吃的。”
说罢，便是与影七一起朝着饭厅而去。
只见饭厅中央的圆桌上，早已摆满了各色佳肴，虽不似宫宴那般极致奢华，却样样精致，且大多都是她平日里偏爱的口味。
楚知熠正站在桌边，亲手将最后一道热气腾腾的汤羹放下。
“回来了？”他转过身，烛光映照下，冷峻的眉眼柔和了许多，“我让厨房准备了这些，还有……”他指了指桌上一个显眼的青花瓷钵，“凝霜特意做的肥肠。”
乔念怔住了，看着满桌的菜肴，一股暖流悄然涌上心头，冲淡了积压的疲惫与凝重。
在这危机四伏、真伪难辨的漩涡里，这一点点属于人间的、踏实的温暖，显得如此珍贵。
“怎么……准备了这么多？”她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柔软。
“看你这段时日辛苦，人都清减了。”楚知熠很自然地接过她解下的披风，挂在一旁，“朝堂江湖，蛊毒阴谋，哪一件不耗心神？饭总要好好吃。”
闻言，乔念忍不住朝着楚知熠靠近，“可是你也一直忙到现在，也未曾好好休息过吧？”
楚知熠伸手，拉着乔念在桌边坐下，亲自盛了一碗碧粳米饭，又夹了一块色泽红亮、散发着浓郁香气的肥肠放到她面前的碟子里。“这不是来与你一起吃了？快尝尝凝霜的手艺。”
乔念看着那块处理得干干净净、烹制得恰到好处的大肠，心中微软。
她确实好几日没有正经吃过一顿饭了，此刻闻着这熟悉的香味，食欲竟被勾了起来。
她拿起筷子，夹起那块肥肠送入口中。
肠壁弹牙，内里软糯，酱汁咸香微辣，恰到好处地中和了油脂的腻感，正是她记忆中的味道。
“嗯，好吃。”她满足地眯了眯眼，连日来的紧张似乎都随着这口食物消散了些许。
楚知熠见她吃得香，嘴角也微微上扬，又为她布了些清淡的菜蔬，自己也端起了碗，冲着影七道，“坐下一起吃。”
影七也不客气，刚坐下没多久，便听见不远处凝霜端着热汤而来，“快让让快让让，烫死我了！”
凝霜一个劲地惊呼着，吓得影七立刻飞身而去。
再进来时，影七已是端着那热汤，而凝霜则是双手捏着自己的耳垂，跟在后头，“还好影七来得快，不然就得撒了！”
影七将汤碗放下，这才回过神，抓过凝霜的手看了看。
见她手指都通红一片，不禁低声责备，“为何不叫其他人去做？”说罢，心疼万分地吹了吹。
凝霜被他吹红了脸，羞涩的笑着，“我还以为没那么烫，谁知越走越烫手……”
乔念也一脸关切，“可烫坏了？影七，快去拿些药给她擦擦。”
“不用不用！没烫坏！”凝霜忙收回了手，看向乔念，“小姐，好吃吗？奴婢可是做了一整个上午呢！”
说话间，她已经走到了乔念的身边来，不停地给乔念布菜，“您快多吃些，好几日都没好好吃饭了！都瘦了！”
乔念看着她这般忙碌的样子，便拉着她一块儿坐下，“你也吃，忙了一个上午，辛苦啦！”
说着，便给凝霜碗里夹了好大一块肉。
四个人就这么在桌前围坐了下来，说说笑笑，不一会儿就将凝霜做的一大桌子的美食都消灭光了。
乔念放下筷子，揉了揉肚子，“好饱。”
楚知熠适时递来一杯清茶，她伸手接过，浅饮了一口，终究还是没认出，轻轻叹了一声。
“原以为，能借着李掌柜这条线索查下去，没想到最后也只是问出来个火焰形的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