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赵智贤的直觉是正确的，李儒京在看完讯问笔录和录像之后立刻去了看守所对犯罪嫌疑人屠永怀进行提审。
当屠永怀见到讯问他的对象换成了一个年轻警监时，心中不禁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想。
这一定是父亲找关系向省公安厅施压了所以才会有副厅长亲自过来提审他。
于是屠永怀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对着李儒京开口控诉说道。
“他们几个垫着书打我还让我贴墙倒立，还有原地转圈圈转的我晕死了直想吐.....”
“我受尽了严刑拷打受尽了折磨。他们还逼我招供我妈受贿的事。”
“我现在很后悔不应该在笔录上签字，我要是再坚持一下，我要是再咬咬牙可能就挺过来了......”
李副厅长看着声泪俱下的屠永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现在可以判断出浓眉大眼的副总队长赵智贤是在装蠢，而这个犯下强奸罪行的死胖子却是不折不扣的真蠢！
并非每一个所谓的官二代都是嚣张跋扈无法无天的纨绔子弟。
但不可否认出身权力家庭的这一类人，确实更容易养成肆意横行为所欲为的个性。
尤其是在这段监督职能不完善整治力度不彻底的时期，官二代为恶的案件屡见不鲜。
就拿屠永怀来说依仗其父亲是归林市市长，近些年在归林横行霸道为非作歹。
其最大的嗜好就是祸害良家妇女，曾自称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无一日不日。
只要被屠永怀盯上不管是有家的还是未婚的，不管是成熟的还是年幼的。
同时也不管是什么身份什么阶层不想办法弄到手玩到腻绝不罢休。
李儒京之所以知道有屠永怀这么个人的原因是对方曾经凭借一己之力达成了坑爹坑妈坑叔叔坑姑姑坑舅舅的伟大成就。
并且在今后的很多年里，这个记录都没有人能够打破。
李儒京对屠永怀的被抓甚至被物理说服都没有任何异议，因为这个死胖子确实罪有应得。
但是他不能容忍有人把他当成傻瓜随意糊弄，也不能容忍有人将黑锅扣在他的身上。
提审结束后出乎赵智贤的意料，李儒京竟然什么也没问只是冷着脸开口说道。
“我这段时间休假，有什么事情你们直接向程博轩副厅长请示就行。”
赵智贤和鲁梓豪不禁面面相觑，李儒京这是摆明了是要置身事外作壁上观虫斗啊！
于此同时程博轩接到了副省长范智轩的电话。
尽管他是黄炎铭的嫡系，但对于分管公安厅的范副省长他必然要保持一定的尊敬。
就这样程博轩态度恭敬地对着范智轩开口解释说道。
“领导，我们厅的刑侦工作是由李儒京同志负责的。”
“您应该也知道人家来头大，根本就不给我面子。”
“这个事情要是换作别人我还能说得上话，但李儒京就.....要不您和我们萧书记说一声呢？”
范副省长听到这个话心里尽管有些不满，但也只能暂时作罢。
而程博轩放下电话以后也是不禁得意一笑。
为什么要李儒京分管刑侦总队，还不是为了关键时刻推出来挡枪。
至于刑侦总队除了总队长鲁梓豪之外，其余副总队长支队长基本都是他的人。
李儒京就是挂个名，出了事还得负责背锅妥妥的大冤种一个！
而就在这个时候，办公室的房门被敲响了。
李副厅长推门而入将一张填好的休假表递到了程博轩的面前。
程博轩看了一眼，老脸不禁就是一沉。
不是！你李儒京不是大名鼎鼎的李局吗？
不是浑身是胆不畏强权的李局吗？
不是我和罪恶不共戴天的李局吗？
怎么现在仅仅抓个市长儿子，你他妈就怂了？
竟然想用休假大法逃避责任，你以为我会同意？
李儒京似乎看穿了程博轩的想法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
“我和萧书记说过了他同意我休几天假，所以过来找你签个字。”
程博轩听到这个话心情变得更坏了，在心里暗暗想着。
好你个李儒京居然还拿萧博阳来压我。
但是这字他还真不能不签，于是程博轩一边拿起钢笔一边用嘲弄的语气开口说道。
“我是真没想到，你竟然也有怕的时候。”
李儒京闻言立刻对着程博轩淡淡地开口说道。
“你不怕你上啊。”
我……程博轩被怼得胸口隐隐作痛。
他很想说老子当然不怕但老子就想让你背锅，可惜你小子狡猾得很竟然不上当。
程博轩也是强行压着怒气在休假表上签了字之后甩给了对方。
哼，我就不信你能休一辈子的假，这事不算完！
李儒京转身去了办公室将休假表交给了办公室副主任蓝敏。
蓝敏见状也是神色恭敬地对着李儒京开口说道。
“李厅，这点小事还劳您亲自跑一趟，您打个电话我过去给您办就行了。”
有官不在年高，无官空活百岁。
别看李副厅长和她儿子年龄差不多大，但并不妨碍她一口一个您叫得极为自然和顺口。
李儒京闻言态度温和地对着蓝敏开口说道。
“我正好没什么事就自己办了，好了就不打扰大家工作了。”
话音落下的时候他又向放下手头工作特意站起身的警员摆了摆手，示意都坐下。
事确实是小事蓝副主任也是好心，但如果他不亲力亲为结果很可能就是程博轩那边拖着不签字。
……
刚刚开完办公会的屠志高听着手机里妻子尖厉的声音说道。
“永怀什么时候放出来啊！你堂堂一个市长连自己儿子都护不住，你不嫌丢人我都替你臊得慌……”
屠志高听到这个话气得额头青筋暴跳，他这一路的仕途之所以走得如此顺利。
在很大程度上仰仗于岳父一家的扶持由此也养成了妻子在家中蛮横强势的个性。
哪怕他现在是一市之长是身居副省级之列的高官，妻子却仍然还是一言不合对他横眉冷对口出不逊。
他很想一把巴掌将这个泼妇扇倒在地然后大声宣布：从今以后我绝不允许有人大声和我说话。
但现实却是这些年以来他一忍再忍，忍了又忍别无他法！
一方面是因为岳父家的势力依然很强，另一方面是妻子手里握着他的一些重要东西。
屠志高闻言也是只能对着妻子开口说道。
“我会想办法的，你就别管了！”
挂了电话以后屠志高的心情处于极度糟糕的状态。
他不得不承认有一点妻子说得是对的，自己堂堂一介市长竟然连儿子都护不住确实显得无能。
他必须得让有些人知道想搞他屠志高没那么容易。
……
已经处于休假状态的李儒京的手机却处于不休假的繁忙之中。
副省长范智轩，省委政法委副书记任伯均，司法厅厅长张阳明等人先后打来电话。
这些都是托程博轩副厅长的福不然这些人不可能这么快就拿到李儒京的联系方式然后又这么快就找上门来。
李儒京接起这些电话也是一个个地开口解释说道。
“省长，这个事我不太了解啊我一直在休假呢，对这段时间里我分管的工作由程厅长代管。”
“任书记，我不知道啊我休假了……”
“张厅你好，你好真不巧我休假了啊，现在刑侦那一块是程厅长代管……”
李儒京接了一串电话之后终于安静了。
他喝了两口茶水然后以一个十分标准的葛优躺瘫在了沙发上闭目养神在心中盘算着。
这起案子表面看是一起普通的强奸案但经过他调取讯问笔录和录像并亲自审问犯罪嫌疑人屠永怀。
很快就发现其中的疑点，副总队长赵智贤以精确到分秒的时间十分及时地赶到犯罪现场将屠永怀抓了个现形。
这其中不排除两种可能，一种是有人举报而恰巧赵智贤又在附近办案。
另一种就是赵智贤可能提前知晓屠永怀实施强奸犯罪，所以早早在附近等候。
赵智贤给出的解释是第一种，但李儒京认为是第二种。
从对屠永怀的严刑逼供并引导乃至逼迫屠永怀供述其父其母的受贿行为来判断。
这明显是有人醉翁之意不在酒，意在归林市市长屠志高身上。
李儒京完全有理由相信，这其实是一个针对屠志高设的局。
屠永怀只是一个引子罢了！而赵智贤和那两个刑侦人员则是执行这个局的爪牙。
李儒京睁想到这里睁开眼脸上露出厌恶之色。
如果真如他判断的那样，赵智贤为了将屠永怀的罪行坐实。
竟然坐视两个女孩被强奸而无动于衷，那他以后一定会找个机会把这个败类从人民警察的队伍之中清除出去。
……
而这几天程博轩感觉自己的头一直有些疼，他想把黑锅给李儒京背。
但是李儒京很狡猾坚决不肯背，所以兜兜转转最终还是他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而且狡猾的不仅仅是李儒京，市长屠志高同样是一个老狐狸。
后者一边发动关系网向他这边施压，一边着手搜集屠永怀遭受陷害的证据还找人去做两个受害女生家长的工作。
毕竟是一市之长手里握着归林市公安局这张牌，屠志高同样可以动用警方力量和省公安厅这边明刀明枪地打擂台。
而且将矛头直接指向他这个常务副厅长，现在就连政法委书记兼任公安厅长的萧博阳都在这个时候去外地调研工作了。
更加另让他头疼的则是省委书记黄炎铭态度的变化。
从一开始对他计划的赞成到现在的不置可否，让他有种无法适从之感。
相反省长钟志明倒是特意给他打电话关注了此事并要求他一定要依法办案。
所以他现在到底该怎么办，人已经抓了难道还要放了不成？
可是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屠志高必定会有所警惕，再想设计屠永怀就没那么容易了。
嘟嘟嘟.....
就在程副厅长感到苦恼之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程博轩看了眼手机屏幕，立刻神色一正飞快地把电话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的人语气淡淡地对着程博轩这个常务副厅长开口说道。
“博轩啊，屠永怀的事情你看看是什么情况，如果情节不严重能放则放，明白了吗？”
程博轩闻言连忙对着电话那头的黄铭炎开口说道。
“好的书记，我明白了！”
程博轩放下电话以后痛苦地拍了拍脑门，此刻他的心里是有些抱怨的。
当初你说要整人，整人就整吧，可是现在又说不整了让我去放人。
结果就是把我整得里外不是人，白白得罪了一批人。
但领导的话又不能不听，只好又给刑侦总队长鲁梓豪打了过去让对方去看守所把屠大少爷提出来放了。
然而得到这一消息的副总队长赵智贤如雷轰顶难以置信地大声吼道。
“什么？”
鲁梓豪看着这个动不动就越级上报明显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副手，冷笑着开口说道
“你一惊一乍地干什么？”
“程厅说放人，那就放了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要有意见跟程厅说去啊。”
鲁梓豪心想你平时就是程博轩的狗，唯程博轩命是从。
程博轩让你往东你不敢往西，现在装模作样的表演给谁看？
可是出乎意料的赵智贤咬着牙竟然真给程副厅长打去了电话，然后就被那边一顿劈头盖脸地臭骂。
赵智贤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公安安大厦，一头钻进自己的警车里痛苦地低下头用力撕拽着自己的头发质问自己喊道。
“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恍惚之中，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一直甜甜地称呼他为爸的女孩，似乎又看到那一夜女孩惨遭侮辱和殴打后的凄惨模样。
还有无数个日夜不停闪现在他脑海中让他永世都不可忘记的一幕。
一个赤身的女孩静静地躺在浴缸里，全身浸没在刺眼的血水之中。
啊！
赵智贤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吼，用头咣咣地砸着方向盘。
他做为一名警察做为一个刑侦总队副总队长，竟然连已故战友的女儿都保护不了他还能保护谁？
他是多么的希望把屠永怀那个畜生弄死！
然而在强大的权力面前，他的力量是那么渺小和微不足道。
在整个归林市根本无人敢动屠永怀一根头发。
他苦苦等待着报仇的机会，终于盼来了新任省委书记黄炎铭盼来了新任常务副厅长程博轩。
而更令他欣喜若狂的是，程博轩给他下达了搜集屠永怀罪证并可当场抓人的命令。
如今好不容易将屠永怀刑拘，然而命运却和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程博轩竟然改变了主意要将屠永怀放了！
他的努力和隐忍到底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