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危机四伏,前路未知的时刻,和你有可能存在生死竞争关系的人忽然跟你搞情情爱爱那一套。
请问你会怎么想?
凌越认为正常人都会怀疑对方另有所图。
所以她怀疑黑瞎子想对她动手,这有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
而且是非常合理的对危险的预测。
可在她沉默以对后,黑瞎子居然什么都没做,遗憾地叹了口气,然后把自己手腕割了。
察觉到凌越注视的目光,黑瞎子还笑了笑:“放心,只是放血快一点,不会死。”
这点刀功他还是有的。
实际上并没有担心他的凌越抿了抿唇角,敷衍地说了一句:“不,你匕首挑过人皮,没消毒。”
她有点看不懂他的操作了。
是在故意迷惑她吗?
可他们都知道,在这种地方放血,很可能就是认下了“祭品”这样的身份。
祭品,是会被特殊关注的。
怎么都没想到凌越会冒出这样一句话的黑瞎子也难得一见的噎住了。
这场对话显然是没办法正常进行下去了。
好在周围的情况也没给他们继续“谈情”的机会,伴随着鲜血的涌动,混沌的黑暗好似深海暗潮的涌动。
石棺并未有明显移动的感觉,反而是周围的黑暗在缓缓退开,凌越一手按着黑瞎子被割开腕部的手给他暂时止血,一手试探着搭在了石棺边沿上。
缓缓坐起了身。
周围一片寂静。
只有圆形的阵盘在石棺下方静静铺展着,一切的黑暗都退到了圆盘之外。
黑瞎子也跟着坐了起来,转头打量完四周,还特别不正经的“哟”了一声:“完了,小阿越,我们被关小黑屋了!”
凌越回头白了他一眼,从包里掏出一瓶止血药丢给了他。
然后松开手,自己翻身跳出了石棺。
这一跳,看似轻巧,实则腿部蓄力,有情况肯定是能完成一个0.0001秒的“自我撤回”。
落地后停顿了一会儿,周围依旧一片死寂。
有时候什么都没发生,反而比有突发情况更难对付。
凌越皱眉,心绪波动间,又给自己摸了颗苦药丸,慢慢嚼着,让极致的酸苦腥臭在味蕾上跳转。
黑瞎子缠好伤口,将药瓶塞进裤兜里,自己也跟着跳了出来。
也不知道现在他们到了哪里,如果按照正常的下沉趋势,现在他们在巨人石像腹部以下的……
呃,胯部?
但这样的下沉方式,谁也不能保证还能属于“正常”范畴。
不过这里肯定是一个绝对封闭的空间。
没有风,没有空气流通,也没有光线。
他们的照明设备已经消耗光了,就连荧光棒也没了。
凌越觉得这情况对她很不利,思索片刻,在黑瞎子借着绿珠子微弱的光查看阵盘的时候,忽然出声:“你为什么会想亲我一次?”
蹲在地上查看圆形阵盘上凿刻纹路的黑瞎子一愣,都有点儿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凌越走了过来,神色自若地蹲到了他的左手边,转头抬眸,看着他的眼睛:“我感觉很奇怪,所以想问问。”
这一刻,黑瞎子脑海里闪过无数思绪,但经历了无数生死危机的身体对某些事情的本能,在顷刻间就察觉到了细微的端倪。
并迅速传导至他的大脑。
黑瞎子却没有像以往无数次那样,让身体有进一步的动作。
无可奈何,又不出所料的苦涩在心尖酝酿,又一点点上涌,至胸腔,至喉咙,至舌尖。
在她眼中微弱黯淡的光,不足以看清他的一切。
可黑瞎子却能看清她的所有。
注视着她冷淡得毫无波澜的眸子,黑瞎子真的很想问她,难道在她眼里,他依旧是需要试探戒备的人吗?
话在喉头滚了几个来回,终究没有问出口。
因为他早就该知道答案的。
突然想知道,如果在这里的是张麒麟或者无邪,她还会这样吗?
千思万绪,随着黑瞎子一点点下垂的嘴角,又全都压了回去。
他只是低声道:“其实不奇怪的。”
是你从来不会停下来多看我们一眼。
不管是他,还是花儿爷。
凌越笨吗?
当然不,她甚至比绝大部分人都聪明。
可是她对感情的敏感度,并不取决于她的智慧和头脑,而是取决于她对一个人是否有所关注。
她是自负的,永远眺望着远方,只有某个人身上有她需要的价值,她才会把目光短暂地停留在这个人身上,并且去捕捉这个人地信息和情感表现。
但同时她似乎又对别人投注到她身上的感情,潜意识里就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否定。
仿佛在她根深蒂固的认知里,永远不会有人无条件地喜欢她,爱她,并为此付出超出她认知和想象的牺牲。
就像现在。
她似乎终于看见他了。
她也在捕捉他的情绪变化。
可这种关注,是带着全然否定、质疑、审视的。
如果换个时间地点……
想到这处阵盘和他曾经在族地某个卷宗里看到的能够对应上,而关于它的描述……
黑瞎子忍不住又一次叹气了。
短短十个小时内,他已经叹了很多次气了,以前再难他也没这样过。
因为他确实拿她没办法。
上百年的经历积攒而来的经验,挑挑拣拣,也很难找到几分能用到她身上。
亦或者也有可以用的,可黑瞎子不想用,也不敢用。
她是如此的特别。
又是这样难以捕捉。
恍似窗间过马,转瞬而逝的既是时间,也是她。
凌越压了压眉头:“你认识这个阵盘?”
黑瞎子看她跟只小狐狸一样,突兀地笑了笑,左手慢慢抬了起来。
果然察觉到她睫毛下意识往下压了一瞬,却又很快重新抬了起来。
依旧注视着他。
看来不通情爱并不影响她知道如何散发自己的魅力啊,真是一只奇怪的小狐狸。
如果有机会更深入的,更仔细的,更全面的感受她主动散发自己魅力就好了。
黑瞎子故意压低了声音说:“是啊,我认识这个阵盘,你想知道吗?”
随着他左手抬起,靠近她脸颊,刚包扎过的手腕上的伤口散发出的血腥味也在慢慢占据她的嗅觉。
凌越总感觉不对劲,皱了皱眉:“你不想说?”
黑瞎子干脆坐在了地上,左手已经贴在了她的脸颊上:“不是,我是在思考一个问题。”
凌越暗忖你想的问题不会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有病的问题吧?
却又不得不按捺住内心的烦躁,接了话头:“什么问题?”
他的手掌很大,虎口和掌心,指节的位置还有长期用枪后留下的茧。
轻轻贴在凌越脸颊上,直接把她耳朵到嘴角的半张脸都包裹住了。
凌越轻轻侧了下头,黑瞎子的手就顺势稍稍往下滑了些,托出了她的下巴:“我在想……”
他身体前倾,同样以缓慢的姿势一点点凑到她面前,直到两人呼吸交缠,只需轻抬下颌,温热的唇就能触及彼此。
凌越的眉头已经皱到极限。
就听他说:“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你永远记得我。”
果然是又一个奇怪的问题。
凌越抬手,抓住了他左手手腕处的伤口,并不用力,但也绝不是轻易能挣脱的力度:“那你想好了吗?”
黑瞎子侧眸扫了一眼她的动作,唇角微扬:“想好了。”
说罢,越发朝她凑近了些。
就在凌越以为他是真的要亲她的时候,他的唇带着略有些烫人的温度,落在了她的唇角。
停顿了几秒,他重新拉开了彼此的距离:“哑巴还说要给我收尸。”
黑瞎子又叹气了,松开了手,抬头看向混沌的黑暗,说不出是怅然还是感慨:“他也有失约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