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翦之的脸比锅底还黑：「你可真是让我好找！」
找我干什么？
——这话姜贞不太敢问。
除开这次，姜贞和他总共也就见过两三面。
第一次是张大小姐相亲，姜贞陪着去的。
张大小姐的相亲对象就是顾翦之。
他是张宰相的得意门生，是本朝最年轻的御史大夫。
姜贞在府里常听张宰相私下夸赞顾翦之：「此子前途不可限量。」
那场相亲也是张宰相和夫人有意安排在游船上的「偶遇。」
张大小姐对顾翦之的长相挺满意的，但对他家世不怎么满意，相亲时也没有太上心。
而当时的顾翦之，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张家人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没过多久，顾翦之就请了官媒、送来聘礼，大小姐也待字闺中，等待出嫁。
问题就出在一个月前。
夫人和张大小姐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听说顾翦之那方面不行，就生拉硬拽让姜贞去试婚。
试婚......
她一个云英未嫁的黄花闺女，有一身高超的武艺。
她帮大小姐打过流氓、责罚过下人、欺负过同窗......
没想到最后，大小姐竟然要她这样一个为虎作伥的优秀打手，去陪睡......
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小香，你到时候就搞清楚他到底行不行，你舒服不舒服......」
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张大小姐的嘴一张一合的，怎么说的话这么不堪入耳！
后面张大小姐说了什么，姜贞已经听不见了，这种勾栏里的活计，钱再多她也不想干。
可是，耐不住夫人用她的卖身契当诱饵：「小香，只要三天，试完婚不仅有十两黄金，这卖身契也还你。」
十两黄金加卖身契......
夫人可真舍得！
哎！
英雄好汉也会为了五斗米折腰，何况还有十两黄金和一纸卖身契！
姜贞怂了——若是只要去两三天，和姓顾的那个什么，就可以赎身，还有钱拿......
一咬牙一跺脚，看在卖身契和十两黄金的面上，姜贞答应了。
就当被狗咬三天吧，忍一忍就过去了。
她开始就是这样想的。
直到被车夫送到顾府门口，她才有点后悔。
——————
顾翦之是贫苦出身，父亲死得早，上面只有个含辛茹苦把他拉扯大的老母亲。
顾老夫人是个很慈祥的老太太。
进门第一天，老夫人知道姜贞是来试婚的，却并没有轻视鄙夷她。
相反，老夫人给她包了个五两银子的大红包，又热情地向她介绍儿子顾翦之的各种好。
老夫人委婉表示，儿子一直在用心读书，当了官以后又忙于公事，从来没有去过什么花街柳巷。
言下之意很明显，顾大人年过二十五，还是童子鸡一枚。
顾大人是童子鸡，姜贞很苦恼，她也没做过这种事，难道要她来教吗？
显然，顾老夫人以为，姜贞在宰相府上是专门教人做这事的行家，所以对她很是期待。
「要劳烦小香姑娘，让我儿尽快喜欢女子。」
老夫人这话说得，好像顾大人喜欢男子一样。
嗯？怕不是这里面有什么秘辛？
虽然很好奇老夫人的话，但她好歹是宰相府的大丫鬟，所以什么都没有问。
老夫人安排身边的一个丫鬟领姜贞到客房。
这丫鬟嘴碎，泄露了不少府里的私话。
比如老夫人给顾大人安排了两个通房，大人一个也没碰。
比如顾大人和御史中丞宋大人待在一起的时间太多，老夫人怀疑顾大人有龙阳之好。
比如老夫人苦口婆心劝顾大人娶妻，顾大人这才勉为其难答应了恩师张宰相的联姻。
听得她满头黑线。
姜贞心想，如果她是这顾府的管事，一定会把这丫鬟赶出府。
面对宰相府里的人，这丫鬟都敢说出顾府「勉为其难和宰相家联姻」这种话，也不怕她回去告顾府一状。
这顾府的老夫人心善又老实，估计是不会管教下人。
哎，顾大人也太没有管家的经验了！不知道下人嘴碎对仕途的杀伤力有多大。
本来，姜贞作为顾府未来女主人的贴身大丫鬟，应该提醒未来姑爷管理下人的重要性；
但是，现在她是来试婚的，不太合适对人家府上的事指指点点。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和顾翦之试完婚，她就不会再来了，顾家的前途和她无关。
于是，她默默地在客房等顾大人下值。
这一等就是好几个时辰。
天黑了。
厨房的婆子给姜贞送了些吃的，另外两个婆子又给她打了桶热水。
姜贞吃完饭，漱完口，痛痛快快地沐浴完，换好衣服，便被下人领到顾大人的卧房。
忐忑地进了屋，只见顾大人早已换好寑衣，端坐在床边。
他一动不动，表情严肃，甚是威严。
如果不是只着寑衣的话，也许姜贞真的会被他的这一脸正气给闪瞎狗眼。
老夫人刚才说过，顾大人还是童子鸡一枚，所以他应该也是紧张的吧？
她深吸一口气，想着即将到手的十两黄金，默默走到他面前。
扭扭捏捏地只会耽误时间，毕竟大家都是例行公事，不如干脆一些。
只要在在这里待上三天，应付两个晚上，回去禀报张大小姐顾翦之到底能不能用，就算大功告成了！
「顾大人。」她行了一个端正的万福礼。
身为宰相府的大丫鬟，一举一动都代表宰相府的面子，所以该守的礼一个都不能落下。
顾翦之抬手让她起来。
她守礼地垂着眼，没有乱看。
「张大小姐果然派你来了。」顾翦之平静地看着姜贞，「你叫小香，对吗？」
姜贞不敢抬头：「是。奴婢叫小香。」
顾翦之站起来走近她，用手指抬起姜贞的下巴，打量了半天。
姜贞虽有一身武艺壮胆，但是这个情况下，还真不敢正眼看他。
谁不知道御史台的顾大人稽查百官、刚正不阿，深得盛帝信任，是贪官污吏的克星。
京城自不必说，其他州城的官吏听到顾大人名号，无不夹紧尾巴做人——若是被顾大人寻到错处，轻则罚俸，重则抄家。
彼时的姜贞，像一个被冷面判官捉住了的妖精。
懵懂无知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不知道接下来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