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河的雾气在三人身下翻涌如墨，顾昀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每一下都撞得胸腔发疼。
小抹布的雷翼在前方劈开的电芒里，他看见法克泽沃奥的七色羽翼正泛起微光——那是她在凝聚天使之力的前兆。
\"稳住！\"顾昀低喝一声，右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
上一次被甩回起点时，他分明在雾气里瞥见了彼岸的轮廓：
青石板铺就的台阶，缠绕着紫藤花的拱门，门楣上刻着三个古篆\"归真台\"。
那是羽族传承的终点，必须跨过去。
可刚越过河面一半处，脚下的吸力突然翻了三倍。
顾昀的靴底像是被无数黏腻的手攥住，每往上提一寸都要扯掉层皮。
更棘手的是河水中的灵魂光影，这次不再是零散的嘶鸣，而是汇聚成一片阴惨惨的浪潮，尖啸声像钢针直刺识海：
\"留下吧...留下吧...\"
小抹布的雷翼突然炸响，万千电蛇劈头盖脸砸下去：
\"都给爷滚！\"
雷光裹着噼啪声撕开灵魂浪潮，却见那些被撕碎的光影转瞬又粘合起来，反而凝成张漆黑的网，网丝上流转着幽蓝鬼火，正朝着三人面门罩下。
\"大家小心！\"
法克泽沃奥的羽翼骤然展开，七色彩光在身前凝成盾牌。
可那网丝触到盾牌的瞬间，竟像烧红的铁钉钉进豆腐，\"嗤啦\"一声就破了个洞。
顾昀眼尖看见，洞穿处的羽毛正在消融，连带着法克泽沃奥的脸色都白了几分。
\"回避！\"
顾昀反手抓住两人后领就要躲避，却发现自己的动作慢得像在泥里拔脚。
吸力不知何时缠上了他的脚踝，神骨滚烫。
灵魂巨网已经罩到头顶。
顾昀听见小抹布的雷翼发出哀鸣，法克泽沃奥的羽翼在簌簌掉落彩鳞。
而他自己的识海深处突然\"轰\"地炸开一声钟响。
那声音不是从耳朵，而是从骨髓里漫出来的。
像是千万年未开的青铜古钟被重锤撞击，震得顾昀眼前发黑，却又在黑暗里看见一线金光——他的神骨在发光！
\"咔嚓！\"
顾昀听见碎裂的声音，却不疼。
相反，有滚烫的力量顺着血管涌上来，像是把岩浆灌进了血脉。
他低头看向手背，皮肤下浮出金色纹路，沿着手臂往心口蔓延，所过之处，那些纠缠的吸力像冰雪遇阳，\"刺啦\"着消散。
\"归来吧！归来吆！\"
这声呼唤直接撞进识海。
顾昀踉跄一步，喉间泛起腥甜，却看见小抹布和法克泽沃奥同时捂住耳朵后退。
小抹布的雷翼蔫了半截，圆溜溜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主人！这、这什么动静？我耳朵都要被震聋了！\"
法克泽沃奥的羽翼在颤抖，七色光晕里浮着层水雾：
\"像是...像是有人在呼唤？不，是喊...呐喊。\"
她突然抓住顾昀的手腕，指尖冰凉：
\"你？你的眼睛在发光！你？你的血管都在发光！\"
顾昀摸向脸颊，摸到满脸滚烫的湿意。
他没哭，可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像被某种情绪填满了胸腔——怀念、悲怆、狂喜，种种说不上来的情感绞成一团。
他抬头看向河面，那些灵魂光影正疯狂后退，在水中砸出无数个漩涡，连原本漆黑的河水都泛起了暗红。
\"这是...\"顾昀的声音发颤。
他想起，第一次死亡游戏结束时，他获得“神骨挂坠”奖励。
为了融合神骨，系统让他破而后立。
\"吾乃太初神裔，以骨为印，以血为契...\"
神骨内一个强大的意志正在醒来，顾昀有些恍然。
\"顾晨曦为何总叫我哥哥？\"
顾昀猛地想起顾晨曦。
原来顾晨曦从一开始，就感知到神骨里沉睡的意识。
她所谓的\"妹妹\"，或许是对这道意识的亲近；
她跟着他满世界跑，或许是在等这道意识苏醒。
\"主人！快看！\"小抹布的尖叫打断思绪。
顾昀抬头，正看见原本压下来的灵魂巨网在金色光华中寸寸碎裂，连河底都翻起气泡，那些被困的灵魂虚影此刻竟朝着他跪伏，额头贴在水面上，像是在朝拜。
法克泽沃奥的羽翼重新泛起光彩，她试探着伸手碰了碰那金光，指尖立刻腾起细小的金焰：
\"好温暖...像是...像是母亲的怀抱？\"
顾昀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
他能感觉到神骨在体内舒展，每一节脊椎都发出\"咔嗒\"轻响，像是某种古老的锁扣被解开。
力量顺着经脉往四肢百骸涌，连被吸住的双脚都能随意抬起了。
\"这是神骨的力量。\"
他转头对两人笑，嘴角还沾着血，可眼睛亮得惊人：
\"它...醒了。\"
话音未落，忘川河突然发出闷吼。
原本平静的河面开始剧烈翻涌，黑水打着转儿往中间汇聚，中心处形成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隐约能看见洞底有猩红的光在闪烁。
小抹布的雷翼\"唰\"地竖起来：\"主人，这河...要变天了！\"
顾昀握紧剑柄，目光却落在那逐渐扩大的旋涡上。
他能听见旋涡里传来某种低吼，像是困兽在撞笼子，又像是神骨里的意识在回应。
这忘川河，对对神骨的意志充满了敌意？
\"准备好。\"
他将小抹布和法克泽沃奥护在身后，金色纹路已经爬满全身：
\"这次，我们可能没有重来的机会了。\"
忘川河的黑水还在疯狂旋转，漩涡边缘的浪花拍打着三人脚面，带着灼人的热度。
顾昀望着彼岸的方向，那里的雾气不知何时散了些，归真台的青石板台阶上，似乎有个白影一闪而过。
而在他体内，神骨的轰鸣仍未停歇。
那道沉睡的意识，正透过骨缝，缓缓睁开眼睛。
忘川河的漩涡在顾昀脚下翻卷成黑色巨口，河水沸腾的声响里混着骨节震颤的嗡鸣——那是他神骨与天地共鸣的频率。
天空裂开的云隙中，紫黑色的雷龙正扭着身躯钻出来，鳞片似的电弧噼啪坠向河面，在漩涡边缘炸起冲天的黑水。
\"小抹布，巨大化！超电磁脉冲准备！做好舍弃这个集体的准备！\"
顾昀的声音被狂风撕碎又重组，金色瞳孔里映着旋涡深处翻涌的猩红。
他能清晰感知到神骨里那道意识的躁动，像困在茧中的蝶，正用锋利的翅尖划开最后一层束缚。
必须要利用股力量在旋涡完全成型前冲出去，否则三人会被扯进连神骨都无法穿透的混沌里。
\"搜易贼！\"
小抹布圆滚滚的机械体突然发出金属扩张的轰鸣。
它本是小孩子模样，此刻却像被吹胀的气球，眨眼间膨胀成覆盖两个足球场大小的巨物。
雷翼在背后展开时带起飓风，将法克泽沃奥被吹乱的七色羽发都凝成了流动的光带。
顾昀反手扣住法克泽沃奥的手腕往小抹布背上带。
少女的羽翼擦过他手背时，他触到一片细密的战栗——她在强压恐惧。
\"别怕。\"
他侧头对她笑，血渍还挂在嘴角：
\"你的涅盘能接住任何死亡，而我的神骨...能劈开任何阻碍。\"
法克泽沃奥睫毛颤了颤，七彩色泽从羽翼根漫到眼尾，像在回应他的信任：
\"我能感觉到...这旋涡里的力量开始狂躁了。如果能冲过风暴中心，涅盘之火会烧穿它。\"
二人刚踏上小抹布后背，脚下的金属板突然剧烈震动。
顾昀低头，看见漩涡边缘的黑水已经漫到小抹布的机械足，腐蚀出滋滋作响的青烟。
\"快！\"
他拽着法克泽沃奥冲向小抹布腹部的炮口——那是一道一人粗的电磁加速管道，内壁流转着蓝紫色电弧，像条蓄势待发的电蟒。
\"主人！\"
小抹布的机械音突然拔高，\"旋涡吸力增强300%！我的推进器要过载了！\"
顾昀不再多言，弯腰将法克泽沃奥推进炮口，自己紧跟着钻进去。
狭小的管道里，两人后背抵着发烫的电磁线圈，能听见小抹布核心舱的警报声像催命符：
小抹布的机械眼闪着刺蓝的光，齿轮咬合声里带着点兴奋的颤音：
\"主人要当炮弹？这可比上次炸副本刺激多啦！能量充能97%...98%...99%...\"
法克泽沃奥突然抓住他的手。
她的掌心全是汗，却比刚才暖了些：
\"粉身碎骨...会疼吗？\"
顾昀被问得一滞，随即低笑：
\"疼过才知道活过来多好。就像你上次被咬碎翅膀，不也在血里开出更亮的羽毛？\"
少女眼睛亮起来，羽翼在狭窄空间里舒展，七彩色泽将两人笼罩：
\"你说得对。这次...我要让涅盘之火烧穿这鬼地方。\"
\"充能完成！\"小抹布的吼声震得管道嗡嗡作响，\"超电磁炮...发射——\"
顾昀的耳鼓在瞬间被电流的尖啸填满。
他能感觉到电磁力像巨手攥住后背，推着两人往炮口疾驰。
法克泽沃奥的羽翼擦过管壁，溅起星星点点的彩焰，在黑暗中划出光轨。
透过炮口的缺口，他看见漩涡中心的猩红更盛了，像只被惊醒的兽，正张开血盆大口。
而神骨里的意识此刻不再躁动，反而沉静如古潭，某种传承般的记忆涌入识海：
\"以骨为舟，以血为帆，渡尽劫波见归真。\"
\"要去了！\"法克泽沃奥突然喊。
顾昀抬头，炮口外的天光正刺破黑暗——那是旋涡边缘的缝隙，漏下一线青灰色的光。
他握紧法克泽沃奥的手，能感觉到自己的神骨在发烫，金色纹路顺着手臂爬满两人相握的手背。
那些腐蚀小抹布的黑水触到金光，立刻发出刺啦的惨叫，化作缕缕白汽。
就在两人即将冲出炮口的刹那，漩涡中心的猩红突然暴涨。
电磁加速的推力在此时达到峰值。
顾昀只觉后背一撞，两人如离弦之箭射向旋涡上空。
风在耳边撕裂成刀，他看见小抹布的机械足正被锁链扯得变形，雷翼上的电弧被黑链吞噬得干干净净。
而漩涡中心的猩红里，隐约有张人脸浮起——
那是张被黑雾笼罩的脸，只有一双眼睛亮得刺目，像两颗燃烧的血珠。
\"那是...什么？\"顾昀的话被狂风撕碎。
他低头，看见法克泽沃奥的涅盘之火正在她周身形成护罩，彩焰与金光缠绕，将两人包裹成一颗流光溢彩的明珠。
神骨里的意识突然发出轰鸣，他的金色瞳孔里浮现出归真台的全貌：
青石板台阶上的紫藤花正在盛开，门楣的\"归真台\"三个字泛着玉色微光，而台阶顶端，立着个穿白裙的身影——是顾晨曦。
她歪着头笑，指尖点在唇上：\"哥哥，要抓紧哦。\"
顾昀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能感觉到神骨在体内完全舒展，最后一道锁扣\"咔嗒\"崩解。
力量如火山喷发，顺着每根血管冲向四肢百骸。
他松开法克泽沃奥的手，张开双臂迎向漩涡中心的猩红。
那些缠向小抹布的黑链在触及他金光的瞬间寸寸断裂，发出垂死的尖啸。
\"原来如此。\"他轻声说，嘴角扬起锋利的笑，\"这旋涡，是神骨在唤醒我时，引动的...试炼。\"
法克泽沃奥的涅盘之火突然暴涨，将两人的速度又推高几分。
顾昀望着越来越近的归真台，望着台阶上那个白影，望着漩涡中心逐渐清晰的人脸——他知道，这场跨越忘川的飞跃，从来不是为了羽族的传承。
而是为了，唤醒神骨里沉睡千年的自己。
小抹布的机械音突然穿透狂风，带着几分破音的急切：\"主人！
电磁脉冲充能完成！
要——\"
\"发射！\"顾昀的吼声混着神骨的轰鸣，震得整个忘川河都在颤抖。
下一秒，天地间响起巨龙咆哮般的轰鸣。
电磁脉冲的轰鸣震碎了忘川河的夜空。
紫蓝色的电弧如巨蟒般窜入漩涡中心，与那团猩红撞出刺目的光爆。
顾昀感觉自己被法克泽沃奥的涅盘火包裹着，在冲击波中如一片羽毛轻飘飘翻卷，却又被神骨里涌出的力量稳稳托住——那力量像一双无形的手，穿过血肉与骨骼，将他的意识往更高处提。
归真台的青石板突然泛起金光。
顾晨曦踮着脚跑下台阶，白裙掠过紫藤花枝，发间的银铃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
她仰起脸时，顾昀看清了她眼底的金斑——像是神骨意识的碎片落在不同人身上。
\"哥哥！\"
顾晨曦张开双臂，发梢竟也腾起细小的金焰：
\"到我这里来！\"
神骨里的意识突然翻涌，一段画面涌入识海：
雪色的神殿中，银发的男人抱着襁褓里的女婴，指尖点在她眉心，轻声道：
\"小曦，若有一日我沉睡，便去寻那骨中刻着我血脉的人，唤他哥哥。\"
女婴咯咯笑着，小手抓住男人的衣襟，而他后颈的神骨印记，正与顾昀此刻发烫的位置完全重合。
少女的脚步一顿，眼尾的红痣微微发颤——那是她疯批表象下，最柔软的破绽。
漩涡中心的猩红在电磁脉冲下开始溃散。
顾昀看见黑雾中那张人脸逐渐清晰：
那是张与他有七分相似的脸，眉眼间却带着古老的沧桑，额间一道金色竖痕，正是太初神裔的标志。
当两人目光相撞时，男人的嘴角扬起一抹欣慰的笑，开口时声音像古钟震颤：
\"吾儿，归真。\"
顾昀的神骨在这一刻完全觉醒。
金色纹路从后颈蔓延至全身，每一寸皮肤都泛起神圣的光，连法克泽沃奥的涅盘火都被染成金红交织的颜色。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与神骨里的意识彻底融合，那些沉睡千年的记忆如潮水涌来：
\"愿此骨寻得良人，替我看看这新生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