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这话问得直白，楚烟迎上他的目光，不卑不亢地福了福身：“王爷慧眼如炬，小夫人这厢有礼了。”
靖王将她上上下下好一番打量，心说原来就是这么个小女人，害他女儿丢了脸，还害得他被皇兄好一通骂。
这回既然遇到了，少不得要出口恶气。
于是就阴阳怪气道：“楚夫人一个继母，对继子倒是蛮上心的，什么事都冲在前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
他故意说一半留一半，嘴角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谢兰舟眼一瞪，当场又要动手，被楚烟一把拉住。
“王爷不妨把话说完，您以为我们是什么？”
靖王一愣，没想到这女人一点都不忌讳，还敢追着问。
“以为你们是亲生母子呀，不行吗？”他笑着说道。
“行。”楚烟点点头，对谢兰舟说，“你看，是你太着急了，王爷不是你想的那种卑鄙无耻，以大欺小，小肚鸡肠的长舌妇，他是个好人。”
靖王：“……”
这话说的，要是没有最后那句，简直就是在明晃晃的骂人。
不对，她就是在明晃晃的骂人，还骂得让人挑不出错处。
难怪上回在宫里，公主郡主加上陛下和太后都奈她不得，现在看来，果然是个牙尖嘴利的主。
靖王不禁恼羞成怒，对院长道：“陈院长，谢兰舟生性顽劣，公然殴打皇室，本王命你立刻将他开除，并张贴告示，以儆效尤。”
院长姓陈名东阁，以前确实做过皇帝的老师，但他虽然有学问，却很迂腐，皇帝不喜欢他，碍于师生一场的情份，就让他做了万松书院的院长。
谢兰舟在书院成天惹祸，不服管教，他本就不喜，碍于锦绣侯的面子，又不好直接撵人。
眼下靖王发了话，他正好顺水推舟，点头附和道：“是，老朽谨遵王爷之命，这就写除名书给他。”
“慢着！”楚烟上前一步拦住他，“孰是孰非尚未有定论，你们凭什么说除名就除名？”
靖王冷笑一声，指了指几个鼻青脸肿的公子哥，再指指毫发无伤的谢兰舟：“孰是孰非，看伤情还看不出来吗？”
楚烟也冷笑：“伤情只能说明我们家孩子能打，你们家孩子不能打，不足以论断是非，王爷难道不该问问他们打架的原因吗？”
“好。”靖王点头，拧着眉毛怒视谢兰舟，“你说吧，你为什么打人？”
谢兰舟不想让楚烟听到那些污言秽语，态度强硬道：“打人要什么理由，小爷我看谁不顺眼就打谁”。
楚烟：“……”
这孩子，真愁人。
关键时刻还往自己身上揽责任。
靖王呵呵笑道：“夫人看到了吧，这就是你们家的好孩子。”
楚烟：“我家孩子好不好我心里有数，不劳王爷告知，但是今天不说出个子丑寅卯，谁也别想开除他。”
“好好好，本王大度，不跟你们计较。”靖王招手叫过儿子，“康成，你来说，谢兰舟为什么打你？”
靖王世子名叫祝康成，就是刚刚被谢兰舟打出两个青眼窝的那位。
他向来跟谢兰舟不对付，今天又挨了谢兰舟一顿好打，又丢脸又憋屈，抱着他爹的手哭诉道：“父王，谢兰舟实在可恶，儿子不过和他说了几句玩笑话，他就对儿子下死手，您看他把我打的。”
他指着脸上的伤给靖王看：“父王，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您不但要开除谢兰舟，还要告到皇伯父跟前去，让皇伯父问责锦绣侯。”
靖王捧着儿子的脸看了看：“除了这些，身上有没有？”
“身上没有，都在脸上了！”祝康成说。
靖王嗯了一声，颇有些遗憾。
谢兰舟要是下手再重些就好了，这样他就能去皇帝面前弹劾谢经年了。
不过也没关系，单凭一个殴打皇室的罪名，也足够开除谢兰舟。
只要他咬着这点不放，谢经年就得主动来找他赔礼道歉。
他沉下脸，对院长道：“因为几句玩笑话动手打人，如此品行恶劣的学生不开除，留着败坏书院名声吗？”
“玩笑也要看是什么玩笑，不能一概而论。”楚烟说，“我家兰舟是个好孩子，能把他气得动手打人的，绝不是什么好玩笑，靖王世子何不直接把你的玩笑话再说一遍，让王爷和院长评判一下，如果他二位认为你没有说错，我立马带兰舟回家。”
“有什么好说的。”谢兰舟伸手将她拉回来，“这破书院小爷本来就不想上，他开除我正好，我求之不得呢！”
“那不行。”楚烟正色道，“咱们可以自己不上，但不能被开除，要走也得走得干干净净，理直气壮。”
“……”
谢兰舟突然语塞，定定地看着她，心里像是有一潭水被搅动，搅得他心潮澎湃。
他自认为自己从来没给过这女人好脸色，可这女人却从来没给过他坏脸色，一次次的原谅他，包容他，不管面对皇帝，还是面对靖王，都义无反顾地，像老母鸡护崽一样的护着他。
她好像也没说过什么惊天动地，大义凛然的话，但总能用一些平常且平淡的话语，击中他的心。
她真的，跟他以前见过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
楚烟见谢兰舟不说话，以为他在犹豫，又笑着补了一句：“你不说我也能猜出他们说了什么，那些话我根本不在意，侯爷也不在意，但我们却不能放任别人这么说，谁说了，谁就得承担责任，就算闹到圣上面前，咱也不输理。”
她把谢兰舟拉到身后，正义凛然地对上祝康成：“世子请说吧，把你的玩笑话当着我和王爷的面再说一遍。”
“我……”
祝康成头一回在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姑娘面前慌了手脚，甚至心虚的不敢看她的眼睛。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他爹是王爷，他是世子，等他满十八岁，皇伯父就要加封他为郡王。
这样的身份，他为什么要怕一个小女人？
他支支吾吾说不上来，楚烟又看向他那几个鼻青脸肿的同伴：“安国公世子也在，要不你来说说吧！”
被点到名的安国公世子容暄惊奇地瞪大眼睛。
他们好像从没见过面，怎么侯夫人居然认识他？
“我，我也没说什么呀，就是问，问谢兰舟怎么把您从水里救上来的……”
“你是那么问的吗？”谢兰舟怒道，“你问的是我在水里有没有抱过她，有没有碰到什么地方。”
“还有你！”他伸手指向祝康成，“你问我我继母的身材好不好，软不软，香不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