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窟内的气氛,在顾映雪那场无意识的梦呓与柳雨薇石躯微不可查的波动之后,仿佛沉淀下了一些更深沉的东西。姜帅将翻涌的心绪强行压下,他知道,此刻任何个人的情感纠葛都必须让位于更紧迫的生存与前行大计。
几日调息,众人伤势皆有稳定。丰度的脸色虽依旧带着病态的苍白,但神魂在圣药滋养下已不再如风中残烛。他摸索着,从分给他的那堆资源里,取出了一件新得的宝物——一方古朴的龟甲,其上天然生有玄奥纹路,名为“河洛龟甲”,乃是上古流传下来的卜算圣物,对卦师而言,堪称如虎添翼。
“师兄,”丰度面向姜帅的方向,声音平静却带着决然,“是时候推演‘玄冰潮汐’了。我们必须知道,还有多少时间。”
姜帅看着他依旧盲目的双眼和尚未完全恢复的气息,眉头微蹙:“你的伤……”
“无妨。”丰度摇了摇头,胖乎乎的脸上露出一丝近乎执拗的坚定,“得了此甲,若不能为前路指明方向,要它何用?皮肉之伤,远不及时机重要。”
他知道,玄冰潮汐是进入寒寂深渊救母的关键窗口,错过一次,或许就是永诀。胎印的倒数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他们耗不起。
见姜帅默许,丰度不再多言。他盘膝正坐,将那方河洛龟甲置于身前,双手掐诀,体内恢复不多的卦力开始缓缓调动。
“喂,胖卦师,你行不行啊?别又算到吐血,本大爷可没那么多圣药给你糟蹋!”少年忧忧在一旁嚷嚷,他刚炼化完一块“朱厌战骨”,浑身气血澎湃,精力旺盛无处发泄,正绕着少女忧忧打转。
少女忧忧优雅地白了他一眼,蛇尾轻轻摆动,将他扫开些许:“安静点,丰度师兄在办正事。你以为都像你,只会用蛮力。”她虽也担忧地看向丰度,但更清楚此事关乎全局。
丰度对双忧的拌嘴充耳不闻,心神已完全沉浸于卦象推演之中。他指尖逼出一滴精血,滴落于河洛龟甲之上。龟甲表面的纹路瞬间活了过来,如同拥有生命般蜿蜒流动,散发出朦胧而神秘的光晕。
他口中念念有词,古老的祷文在洞窟内低回。神识如同触手,借助河洛龟甲的增幅,小心翼翼地探向那涉及天地法则、时空运转的“玄冰潮汐”奥秘。
推演天机,尤其是此等关乎一方绝地核心规律的天机,绝非易事。即便有河洛龟甲这等异宝,对施术者的负担也是极其恐怖的。
很快,丰度的额头渗出了豆大的汗珠,身体开始微微颤抖。他那原本稍有好转的脸色,再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姜帅等人屏息凝神,紧张地注视着。
突然,丰度身躯勐地一震!
“噗——!”
一大口殷红的鲜血毫无预兆地从他口中喷出,溅落在前方的河洛龟甲上,将那玄奥的纹路染得一片刺目猩红!他的气息瞬间萎靡下去,如同被抽走了脊梁,整个人摇摇欲坠。
“丰度!”
“胖卦师!”
姜帅和双忧同时惊呼。姜帅一个闪身上前,扶住丰度几乎软倒的身体,精纯的混沌仙力毫不吝啬地渡了过去。少年忧忧也收起了嬉闹之色,和少女忧忧一起,紧张地围拢过来。
丰度靠在姜帅臂弯里,剧烈地喘息着,盲眼紧闭,脸上充满了疲惫与痛苦,但嘴角却艰难地扯出一丝微弱的弧度。
“卦……卦象……显了……”他声音嘶哑,断断续续。
“别说话,先稳住伤势!”姜帅沉声道,心中揪紧。
丰度却固执地摇了摇头,强提着一口气,断然道:“未来……三十……至五十年……玄冰潮汐……必至!”
他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力气,却清晰无比地传入了每个人耳中。
三十至五十年!
一个相对明确的时间窗口!
洞窟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这个结果,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心湖,激荡起复杂的波澜。
时间,比他们预想的似乎要宽松一些,有几十年的缓冲。但这几十年,他们需要做的事情太多——救治顾映雪,寻找净火种唤醒柳雨薇,提升实力以应对必然更加疯狂的东方世家及其他仇敌,还要找到安全潜入北域、接近寒寂深渊的方法……
而胎印的倒数,大约还剩七十年。
救母的窗口,与对抗天道恶念的最后时限,如同两条不断逼近的死亡线,交叉压迫而来。这几十年的“宽松”,瞬间充满了令人窒息的紧迫感。
姜帅扶着丰度的手微微收紧,眼神锐利如刀。
压力如山!但与此同时,一股更强大的动力也从心底迸发!目标从未如此清晰,时间从未如此具体!
他知道了敌人是谁,知道了要去哪里,知道了要在什么时候,完成那件必须完成的事!
“三十到五十年……”姜帅低声重复了一遍,仿佛要将这个时限刻进灵魂深处,“足够了!”
他看向怀中因耗尽心力而昏睡过去的丰度,看向旁边气息愈发凝厚的双忧,看向依旧昏迷的顾映雪,神识扫过戒指中沉寂的石躯。
前路依旧布满荆棘,强敌环伺,挚友重伤。
但,时间已定,目标在前。
这几十年,他们将不惜一切代价,变得更强,扫清一切障碍!
救母,救挚爱,弑恶念!
这场与时间赛跑的征途,从此刻起,进入了更加残酷、也更加明确的倒计时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