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被李不或这个潮鲅拉上了台,但也只是默默站在他和曲夕身后。
曲夕个内向的姑娘,不过在看到李不或一个人在扯着嗓子唱歌后也红着脸跟着轻哼了起来。
……
下班后我并没有直接回胡同,而是多坐了一站在医院门口下了公交。
此刻的天还没黑,和我预想的一样,现在还没到医生的下班时间。
医生是个中年男人,他鼻梁上托着一个金丝眼镜,给我的感觉像是吴医生,但气质更像死去的梁老师。
我并没有从他身上找到在面对吴医生,苏朝露和周粥的感觉,他甚至连那个让我多出去走走的医生都不如。
该怎么去形容呢……
他的眼里并没有对病人的同情,虽然没有明说,但我还是看出了他眼里的讥讽,还有对下班的渴望。
我就像是被摆放在机床上的零件,而他是流水线上的工人,在象征性的安慰了几句后便给我开了一副药,说治不好的话再来找他。
我不知道该不该怪他的不负责,但我好像很理解他,毕竟现在的社会心理疾病基本上就像感冒一样多,只要是人心里都会或多或多的出现问题。
可我只是想找一个人聊聊,想去寻找……寻找自己明明已经解决了所有事,为什么心里还会害怕的根源。
这种害怕和之前有些不同,之前担心过幸福和平安,可现在的自己好像害怕所有事。
就连今天去帮李不或也只是害怕上台演出,不光害怕这个,我还害怕别人认出我来。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这种情绪,好像是从温晚走了以后,也好像是在那之前,仔细琢磨过后更像是在那座霸王庙前。
凄凉,惶恐,害怕,懦弱,焦虑……所有的负面情绪成为了一团毛线,常青这个名字成了针,在彼此纠缠下组成了现在的自己。
回到家后我并没有吃饭,而是蜷缩在床上独自品味着恐慌和焦躁,虚汗浸湿了床单,但我却并没有任何感觉,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手机屏幕上温晚两个字发起了呆。
想念,不舍,心疼,懊悔,愧疚……
复杂的情绪,复杂的过往,我总觉得自己快要失去她了,或者说是自己快要失去自己了。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萌发出自杀的念头,在一片祥和的济南城,在胡同里那棵已经死去很久的梧桐树的残骸旁。
我从兜里拿出了医生给我开的药,往嘴里塞了一片后拿出了温晚送我的那把摩托车钥匙,用力在手腕上划了一下。
没有人知道此刻的我是怎么想的,或许张时看到后一定会骂我一句傻逼,但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我只觉得死亡一定是解药,是不苦的良药,虽然……虽然在下雪的那天我就可以去找温晚一起上雪山,虽然没有人再会去逼迫我去做选择,也不会有人干涉自己的选择。
但自己这个满是洞的垃圾桶,真的装不了太多的东西。
从自己的父母,从姜叔叔,苏朝露,江叔,蒋阿姨,梁老师,周粥,李冬的舅舅,周粥的母亲,沈一,张时……和被软禁起来的常秋,他们每一个人都被塞进了垃圾桶。
他们一边用爱我的名义来伤害我,一边刺痛着我去说在乎我……
我好像开始怪他们了,但我找不到怪他们的理由,也找不到让自己心安的办法。
手里的钥匙一次又一次的划在了手腕上,除了灼热的疼痛我感受不到别的东西,于是我又想到了放在房间里的那把属于许晨的美工刀。
刀子已经生了锈,我颤抖着手用力推出刀刃后放在了手腕上。
虽然我常说自己懂许晨,懂那个写自己的作家,但此刻我才明白以前我懂得只是表面,当美工刀放在手腕上时我才明白他当时是怎么想的。
虽然他的父亲毁了他的小说,但有了开头再次开始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甚至只要修改一下那本书就可以重新回到大众的视野,但他不想写了,或者说已经没有去写的必要了。
他用了无数个日夜才换来的希望,在最亲近的人眼中只不过是不务正业,在他最爱的姑娘眼里也只是为他没有上进心找的一个借口。
他同样怪不了谁,也没办法去证明自己是对的。
在他眼里未来或许还有希望,但希望已经不是原来的希望了。
比在他父亲毁小说时这一切都已经变了,他怀疑起了自己做的是否是对的,怀疑起来希望还是不是希望。
他找不到答案,他没人去问,他想不通,于是选择了结束。
因为手里的美工刀,我想到了许晨,但我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会想到梁老师,那个有礼貌而且谦逊的梁老师。
他为温晚付出了很多,甚至还不顾自己的声誉拉上我一起去抢了婚。
或许是命运怜悯他,也或许是他受到了欺骗,竟然得到了温晚短暂的爱。
这份爱他明白不是真的,婚礼也不是真的,但欺骗他的人还包括他自己。
等婚礼结束他清醒了过来,但还是深深地陷在那份短暂的爱里,于是他去了那片无人的山脉,想要去试探一下那份爱是否真实,想看看温晚会不会像对我一样,去山上找他。
可爱经不起试探,生命也经不起试探。
那张喜帖上擦去的不只是名字,还抹去了他的生命。
或许从小经历的痛苦就是种子,蒋阿姨那个家是土壤,苏朝露和江叔的离开是水份,梁老师的离开是嫩芽,一起催生出了现在的我。
我不停的摇着脑袋想要把这些压抑的情绪甩出去,手也在颤抖着想要落下。
但情绪甩不出去,手也落不下。
瘸腿的老王用出了全身的力气夺走了我手里的美工刀,远远的扔到一边后伸手按压住了我红肿的手腕。
他应该是这座城市里唯一理解我这么做的原因,不,甚至可能是全世界。
瘸腿的老王曾经有过七次自杀的念头,第八次被我顺走了铅笔刀,或许这也是我曾经种下的种子,让老王以强硬的方式制止了我这次离开的念头。
他并没有责怪我,也没有去询问,而是弯腰捡起了他带来的已经撒了半碗汤的馄饨。
老王把馄饨放在了我的腿上,一只手揽住我的肩膀,一只手把馄饨喂到了我的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