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递给我的两份资料，一份是《葛根保健品市场调研分析报告》，另一份是《商务合作协议书》。
文件制作的相当精美，过塑封皮，电脑打印的内文，看来确实费了心思。
我先翻了翻《市场调研报告》。报告中说，东西绵延近千公里，南北平均宽达两百公里的龙山山系植被茂密，大部地区都有野生葛根资源。由于地处无霜期短，年总积温低，比较干旱的西部地区，所产的野生葛根葛根素和葛根黄酮含量高，药用价值大。按保守估计，在年采挖二十至三十万吨鲜葛根的情况下，不会对野生资源造成明显的破坏。
地处龙山东麓的河西省古城县，境内的野生葛根资源虽然分布范围不大，但和其他山区县比起来，交通比较发达，工业基础雄厚，经济发展水平高，能源和水资源供应充足，距离核心产区距离近，具备把葛根产业做大做强的天然优势… … … …
报告洋洋洒洒，引用典籍记载和最新的科研成果，对葛根的医用和保健功效，进行了相当详尽的分析论证，对葛根保健品市场的前景给予了极高的评价。
我大概翻了一遍，感觉这份报告不像普通的市场调研分析，好像是专门为古城县，或者说是为蛟龙公司量身定制的项目可行性报告，是专门为古城县政府和蛟龙公司把这个项目干成功，提供理论依据，指引发展方向的，鼓劲打气的意思很明显。
报告的用词和行文风格，让我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只看了两页不到，便确信这是出自于阮小山之手。
一个人的文风和他的性格一样，总是有自己独有的气质，想彻底改变很几乎不可能。
虽然阮小山在竭力掩饰，但他不同于常人的偏执、癫痴和桀骜，还是让我在字里行间看出了蛛丝马迹。
阮小山离开古城两个月了，大概是回了原工作单位所在的京城，回去后，仍然心心念念着自己在落魄时，不遗余力鼓吹和倡导的葛根项目，这份执着确实让我钦佩。
我苦笑了一下，又翻开了《合作协议书》。
这份协议书的甲方是蛟龙公司，乙方是北京双仁商贸有限公司。主要内容是，双方合作开发生产葛根系列保健品，乙方负责提供相关产品的配方、工艺和关键技术，甲方按乙方要求的质量标准生产，包装使用乙方的注册商标，产品由甲方按双方约定的价格包销。
在为乙方代工的同时，甲方亦可自产自销，但不得使用乙方的商标和产品外包装。
为了帮助甲方迅速提升生产能力，满足乙方对供应量的要求，本协议签订之日，乙方向甲方支付五百万元预付款，此款项在半年后，由乙方逐次在向甲方应支付的货款中扣回，每次扣款不超过本笔应付款的百分之十。
看完《合作协议书》后，我陷入了沉思。
从字面上看，这份协议对蛟龙公司来说，无疑占了天大的便宜。
对方提供的五百万预付款，相当于是一笔没有预置前提条件，不要担保，不要抵押，也没有约定违约的处罚措施，不管双方的合作是否顺利，都能让徐冰雅不会有后顾之忧，立于不败之地。
我从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
和徐冰雅断绝了联系后，阮小山此后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一个落魄穷书生忽然间变得这么财大气粗？
阮小山这么慷慨，当然是因为徐冰雅的原因，他这么大方仅仅是为了报恩，还是对徐冰雅有别的企图，是不是在用这种方法试探徐冰雅的态度。
阮小山鼓吹宣传葛根，是在他和徐冰雅八年之后重逢之前的事，他对葛根的迷信和狂热，肯定不会是因为徐冰雅的原因，对此，我有足够的理由做出结论。
国内出产葛根的地方很多，古城并不是主产区，既然阮小山坚信葛根保健品市场前景广阔，有这五百万，完全可以到别的地方建厂生产，为啥非得掺和进徐冰雅刚开始的新事业中？
一连串问号涌上我心头
我不知道徐冰雅看了这份合作协议书会怎样想，有没有可能因为阮小山的行为而感动，会不会原谅阮小山，是否会对阮小山冰释前嫌？
我庆幸自己今天来了清河口，庆幸自己先于徐冰雅见到阮小山派来的人，也庆幸终于有机会扒一扒阮小山的老底，解开自己心中的疑团。
来人见我掩卷长思，对他们的合作协议不置可否，有点沉不住气了，年龄大的那个开口说，林老板看出来了吧，我们提出的合作条件，对你们甲方来说确实非常优惠，诚意十足。银行汇票我们随身带着，如果您和林总没有意见，在协议上签字盖章后，五百万预付款马上就能进蛟龙公司的账户。
我淡淡地笑着说，是阮小山让你俩来找徐总的吧，他人现在在哪？
对方没想到我会突然问这个问题，脸上露出慌乱的神色，看了那个年轻人一眼，强自镇静地说，阮小山是谁？我们不认识。
我指着茶几上两本装帧精美的文件说，阮小山肯定向你俩提过我的名字，你们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不然不可能让我看这份《合作协议》。
不等对方回答，我抬手指向门口方向说，你们进来时一定看到了路边那条小河了吧，沿着这条河道往上游走二十公里，就是阮小山出生的地方，两个月之前，他就是在那里当了两年半代课教师。
对面两个人很惊讶，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紧紧地盯着我。
我收回手指，神情变得严峻，用毋庸置疑的口气说，论对阮小山的了解，估计没有第二个人能比我知道的更多，我对他从小到大的经历知道的一清二楚，你们最好不要否认和阮小山的关系，把阮小山回到京城后这两个月的情况如实告诉我，同时，把阮小山派你们来的真实意图说出来，否则别想谈合作的事，徐总也不会见你俩的，你们现在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对方两人有点懵，好像很为难，借口上厕所去了外面。
我笃定他俩和阮小山的关系非同一般，但肯定不知道阮小山和徐冰雅的关系，也不会知道我的底细。
手机在山里没信号，他们给阮小山打不成电话，我的谎言不会被戳穿，阮小山也不会告诉他们如何回答我的诘问。
我准备两人回来后再加加码，争取一举摧垮他们的心理防线，在徐冰雅回来之前，从那两个人口中，把阮小山的意图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