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孩子看着也太可怜了吧？
因为杜春枝提前交代过，姚知婉和蒋妙琼是知道怎么打开话题的。
蒋妙琼问：“天这么冷，你怎么穿着草鞋？”
那小孩腼腆地笑笑，“冬鞋还没发下来呢。”
“手怎么是肿的？”
“生了冻疮，大营里缺药，一直都没好。”
姚知婉也问：“这衣裳怎么透风啊？”
“回夫人，这还是去年的。”
有那自小娇养，不懂人间疾苦的夫人叹了口气，“唉，这孩子，怎么不穿皮靴呢？手冷的话，拿个手炉不就好了？”
众夫人：“……”
董妍突然觉得抓住了话头，义愤填膺道：“之前筹了那么多银子，冬衣也赶制了，将士们为何还穿着这些？”
那小兵赶忙道：“冬衣和新鞋都紧着北疆的将士，最近异族频繁滋扰，得靠他们守住国门！北方寒冷，将士们太苦了，新的就该给他们。”
董妍的脸红了红，“那你们什么时候能穿上？能用上？”
“京郊没有北疆冷，爷们扛得住！”
“你背这些东西，不累么？”
“若是怕累，上了战场可就保不住命啦。”
“你这么小，家里人舍得吗？”
那小孩低下头，“家里没别人了，就我自个儿，不过男子汉大丈夫，保家卫国，这是正事儿！”
见诸位夫人都有所触动，杜春枝派人将那小兵送回去，还特意嘱咐送去些冻伤药。
杜春枝道：“如今，没穿上冬衣的将士还有很多，他们鞋子也没有，药品也不够。寻常物资都供不上，哪来的兵强马壮啊……你们瞧瞧那孩子，那冻疮啥时候才能好……”
“别说了，”董妍一边抹眼泪一边道，“我拿出体己银子还不行吗？”
杜春枝点点头，“若是舍得，首饰也是可以的。”
董妍接着抹眼泪，“亲王妃都这么说了，谁还拿不出几件首饰啊。”
杜春枝赶紧招手，“容娴，快！董小姐首当其冲，务必给她记在第一个！”
众夫人终于明白，这位亲王妃设宴只是幌子，她把我们找过来，是想挨个按头放血呀！
这件事不出意外，当天就传出去了。这一次，宫里娘娘们也坐不住了。
那些命妇都拿了头面出来，咱们若是不意思意思，那可就有意思了。
于是皇后做主，在宫里也来了这么一遭，办得还挺热闹。皇帝大为欣慰，也拿出几件宝贝，夸皇后母仪天下，夸众妃贤良淑德，还借此升了几个嫔妃的位分。
这个时候，本该好好表现的太子突然生出事端。
那天太子喝得多了点儿，陪着吃酒的溜须拍马之辈拱火拱得旺了点儿，太子醉酒，真是啥都往外说呀！
“居然让夫人们围观兵士？还带到跟前？岁数再小也是个男子，真是污了眼睛！”
“真行啊，这把火都烧到宫里来了，父皇母后不得已都拿了东西出来，景亲王究竟想干什么？”
“昨日竟有人问，太子殿下捐了什么？孤为何要捐？为何受他们裹胁？孤就是不捐又能怎样？他景亲王还能将孤捆到菜市口砍头不成？”
“看似为国，其实是笼络人心！朝堂争斗他厉害得很嘛，回来才几天呐，一桩桩一件件的，连父皇的风头都抢了去。”
“什么？平叛？你怎么不说他利用此时回京呢！出门在外完全不把孤看在眼里，孤是被架空的！”
“在孤看来，就不该让他回京，他刚愎自用，他夫人哗众取宠，那个杜玲珑更是目中无人！过继个儿子也要搞出阵仗，市侩，狡诈，唯利是图！”
“我母后面慈心软，难免上他们的当，将京城搅和成这样，何谈忠君？何谈肱股之臣！”
太子这一番言论，把陪着吃酒的全吓傻了。赵琮醉得人事不知，昏昏然大睡，直到被一盆冷水泼醒。
他一睁眼，看到皇后满是失望的脸。
“母……母后？”
此时已过了三更天，赵琮茫然坐起，又禁不住头疼，托着脑袋起身，然后给皇后行礼。
皇后问道：“你可知，本宫为何来此？”
赵琮懵懵的，下意识重复，“天还黑着呢，母后为何来此？”
皇后忍无可忍，揪起他的耳朵，“即刻去陛下那儿告罪，陛下不应允，你就一直跪着！若是陛下想废太子，本宫也绝无二话！”
赵琮懵了，完全不知怎么回事，皇后恨铁不成钢，让内侍将事情讲了一遍。
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内侍一句不敢学，皇后气极，亲自说给赵琮听。
赵琮立刻跪了。
皇后道：“陛下这皇位坐得战战兢兢，你身为太子，不身先士卒，反而处处拖后腿！景亲王和王妃劳心劳力，能想的法子都想了，你呢？不该出面吗？不该协助吗？不该躬先表率吗？
“你可知道，昨日那些话传出去，阖宫上下努力全白费！”
赵琮吓得脸色惨白，“母后，儿臣的确喝多了，酒后胡言而已！”
皇后叹了口气，“若只是喝多胡言还好，偏偏请了那么多人吃酒，每句话都传了出去，一个字都不差。”
“陛下整日殚精竭虑，你却在恼恨景亲王么？赵琮，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如此紧要的时候口出狂言，让臣民质疑皇室的态度。
“这会儿正在早朝，不知有多少言官弹劾，趁着还没下朝，你去殿前跪着吧。”
赵琮不愿，“儿臣换个地方跪还不成吗？大殿之外，所有官员都能瞧见，儿臣的面子往哪儿放？”
皇后冷笑，“你去，这位置尚能保住，不去的话，你就别怪陛下了。”
赵琮喊道：“母后，我是您亲儿子！”
“本宫陪着陛下，是从最难的时候熬过来的。先皇昏庸无道，肆意挥霍，暴戾荒淫，才造成今日窘迫。因为有景亲王，陛下好不容易打开局面，却因你酒醉之言前功尽弃！”
赵琮猛地一激灵，“我去！我去殿前跪着，不叫父皇和母后失望。”
“本宫和陛下失望与否，不是你谢罪的缘由。赵琮，若不能担起重任，本宫宁愿你是个闲散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