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阿米娅!!”
那一刻,声音几乎是从喉咙深处爆出的怒吼。石桥崩塌的前一瞬,博士猛地纵身一跃,身影划破浓重的尘烟,冲向即将闭合的洞口。
“呼——呼——呼——”
呼吸愈发急促,每一步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脚下的岩石在他经过后碎裂、坠落,沉重的坠石在耳边轰鸣。他拼命奔跑,肺部灼烧着发出痛楚的警告,白色的雾气在呼吸间模糊了视野。
这段路……不长。
他能追上她们,他可以的!
没有时间犹豫。
黑暗的洞口就在眼前,摇曳的岩壁像某种活物般蠕动收拢,仿佛下一瞬就要将这世间的一切彻底吞噬。
最后几步,他奋力冲刺——
然后,坠入了无尽的黑暗。
……
不知过去了多久。博士靠着胸前勉强点亮的灯源,艰难前行。四周的岩壁正被巨大的、诡异的手掌相互拉扯缝合,那些手掌如活物般蠕动、挤压,空间在缓慢而稳定地缩小。
他咬紧牙关,一步步下沉。
“呼……呼……”
空气愈发稀薄,肺部的灼痛愈发剧烈。终于,在隧道尽头,一丝遥远的光亮如梦魇之尾般若隐若现。他跌跌撞撞地扑了过去。
光亮之后,是地狱。
博士的身体从封闭的洞口挣脱而出,重重挂在一具倒吊的石像上。冰冷的水滴从石像双目滴落,在岩浆的映照下泛出妖异的红光。他喘息着,看清了这片诡谲的地底世界——
石翼魔蜷曲着支撑岩顶,身躯佝偻如受难者的哀鸣;
女妖蜷缩在荆棘中,骨哨仍紧紧攥在枯指之间;
温迪戈双手死死抓住岩壁,似乎在临死前想要逃脱命运的枷锁;
干瘪的血魔从岩浆中伸出一只爪手,仿佛在哀求;
还有从未见过的萨卡兹石像,双目被贯穿,面容却异常平静。
“这是……萨卡兹的遗迹?不对,是笞心魔的……”
“很顽强,‘博士’,我很敬佩你。”
声音从阴影中传来,仿佛从骨髓中渗出,带着不容忽视的蔑视与怜悯。下一刻,一记重击落下,他的后背一阵剧痛,眼前一黑。
“你醒了?”
那人缓步走近,蓝发,长袍,赦罪师——萨卢斯。
“如此孱弱的身体,是如何追着我来到这里的?我检查了你……虽然没找到太多东西,但你的构造——有趣得很。”
博士没有回应,只是侧头看向阿米娅。
她被束缚着,黑色的法术缠绕其身,一缕缕魔力逸散却又瞬间湮灭。她的意识模糊,痛苦地抽搐着眉角。那是一个他熟悉却极少见到的表情——
她在忍耐,强忍着。
“你瞧啊,‘博士’,她在颤抖呢。”萨卢斯轻声笑道,“她稍微感受了一下她真正的力量——就已经这样了。”
“你对她做了什么!”博士怒吼。
“‘魔王赐予的幻境’而已。”萨卢斯轻描淡写,“你想阻止我?”
“停下……否则我会让你溺死在岩浆之中。”
威胁虚弱得几乎可笑,却是他此刻唯一能说的话。
萨卢斯只是笑了,她缓缓靠近,“你的干员不在你身边,你的指挥派不上用场,就连你那位伟大的‘魔王’,也在远离你。你,还能做什么?”
博士活动着背后的手——那是一枚石块,慌乱中捡起的,边缘尚且锋利。他的理智在喊叫,这毫无意义。
如果他是煌,如果他是阿斯卡纶——哪怕是泡普卡,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可他不是。
他只有自己,还有一块石头。
疼痛让他保持清醒,不能犹豫,等她更近一点——
“我常常请教首领,为何权柄总落入庸人之手。”萨卢斯目光沉静,“你,会是这场苦难的源头吗?”
“你问得太多了,这里不是适合讨论的地方。”博士勉强回应。
“你倒还有力气嘴硬。”她淡笑,“不过说实话,聪明人从来都不缺——但这一次的机会,绝无仅有。”
她回头看向阿米娅。
“既然她能将王冠戴上脑袋,它也该能被……剥离下来。”
博士眼神一震,“你想夺走她的王冠!”
“不,是归还。”她的语气温和得像是在讲故事,“这顶王冠不是谁捡到就能带上的东西。你不会明白的。”
她缓缓伸出手。
机会!
博士猛地扑出,将石块投掷而出。
萨卢斯眉梢一挑,轻轻一推。
剧痛瞬间传遍右臂,骨裂的声音清晰可闻。他的身体被重击抛飞,重重砸落,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踉跄着扑到了阿米娅身前。
他张开双臂,挡住那道正在逼近的蓝色身影。
“令人感动,但……毫无意义。”
萨卢斯抬起手,声音中带着一丝遗憾,“既然你如此执着,那就换个方法好了。”
“你的脑袋里,也许藏着不少有趣的秘密。”
“别反抗。”
博士忽然感到寒意顺着每个毛孔往上爬,那是某种古老的巫术,沿着呼吸、眼睛、耳膜渗入,向着他的记忆深处渗透。
“向我……分享你的记忆吧。”
博士的意识开始模糊,天地旋转,耳边的声音开始远去,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那双残忍的、洞察一切的眼睛。
——但他仍死死咬紧牙关,没有放弃。
因为他知道,只要还有一息尚存,他就必须挡在阿米娅面前。哪怕是用尽这副孱弱身躯的最后一丝力气。
“你还是一点都没变,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