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四晌午，一家四口又坐进了火车里。
江山踮起脚尖，往头顶架子上放提包。
里面装着一万块现金，夏莹莹小声提醒他：“要看紧些。”
“没事，三个半小时就到兰城了。”
从宁阳出发去兰城，坐班车更快，可小梅晕班车，只好坐这一趟火车。
提包放在头顶，江山倒要看看谁敢明大明把他这个包提走。
小梅满脸疑惑。
她从姥爷嘴里听明白了，小姨去工作，爸爸带她和小宝回家。
他们不会和小姨坐在一起了，可这会儿小姨紧紧依着她，怀里抱着小宝，小姨也跟爸爸回家吗？
“小姨，你又跟我们回去吗？”小梅抬起下巴问。
“不许叫小姨，叫妈妈，改不过来是不是？”夏莹莹假装不高兴。
在姥姥家，小梅不敢叫妈妈。
现在离开姥姥家了。
小梅调整一下口气继续问：“妈妈，姥爷说你要去城里工作，你怎么跟着我和爸爸回家啊？”
夏莹莹嘻嘻笑，在小梅额头上亲一口。
“谁说我跟你爸爸回村里，是你俩和爸爸跟我去兰城玩几天，开不开心？”
“开心！”
小梅能不开心嘛，接下来几天不用和小姨妈妈分开了。
乖乖坐在小姨身边，听哐当哐当火车往前跑。
夏莹莹想了一个寒假，怎么在兰城一边带孩子一边上班。
上班期间，必须要有人寸步不离看护小宝。
本来计划让老妈跟去兰城待在自己身边，这两天看清楚了，老爸老妈都靠不住，还不如靠小宝亲爸和亲姐。
夏莹莹心里怎么想，要提前给江山说清楚。
“姐夫，我们毕业班都分到兰城相应的学校实习，不住学校宿舍，我们三个女生租了师大附近的平房院子暂住，如果实习手续改不了，我只能在兰城待一个学期，你和小梅也可以在那个院子待一个学期。”
夏莹莹本来想让小梅在过完年这一学期上学，可兰城的小学在一学年的第二学期不好插班，夏莹莹就想，干脆让小梅帮她看一学期小宝。
等实习期结束，她争取到安泰县报到，再争取让小梅上安泰县城的小学。
这个想法也给姐夫说清楚。
夏莹莹能分到兰石二中实习，的确是李文泰牵了个线，是他爸活动了一下关系，实习期结束，很有可能正式分配到兰石二中。
寒假里那样一闹，看样子没戏了。
这些情况江山都知道了。
“莹莹，你的意思是说，你在兰石二中实习的这一学期，我和两个孩子待在你租的平房院里生活？”
夏莹莹点头。
“我爸给了咱一千块，怎么着都够一学期生活，再说了，到了三月你能赚回两万，留在城里没问题的，这一学期实习结束，过完一个暑假，我才能进安泰县高中教书，小梅也好上一年级。”
江山听出来了，不管怎样，夏莹莹一天都不想离开两个孩子，她在哪儿孩子们就要在哪儿。
这跟岳父昨天的嘱咐完全反着来。
“莹莹，你就不怕你爸气得不认你这个女儿？”
夏莹莹抬起眼看在江山脸上，一本正经说清楚一个意思。
“解决这个麻烦要靠你，你答应了我爸，三月买摩托买兰驼，还盖一院砖瓦房，你能做到这些，我就能应付下去，我爸就不会那样生气，我就能安心照顾小宝。”
江山觉得莹莹说得有道理。
岳父不让她照顾小宝，根本原因是怕江家人拉拽她的工作。
夏莹莹分散了精力照顾孩子，怎么可能一心好好工作，娘家人不可能乐意。
夏莹莹可不管娘家人乐不乐意，守护两个孩子是她心里的第一位。
火车咣当咣当一路向兰城，小梅睁大眼睛看车窗外，大人之间的讨论她听不懂。
“爸爸你看呀，远处山上还有雪。”
“嗯，阴面雪还没化，过几天就化掉了。”
江山又问夏莹莹：“我们先去兰石集团还是先去你住的地方？”
夏莹莹嘴角一笑：“我带两个孩子去我住的地方，你去兰石集团办事，我们等你过来。”
“莹莹，你争取改一下实习单位直接到安泰县一中，有没有可能？”
夏莹莹想想，她不太确定能让学校改实习手续。
“姐夫，我当然要争取，如果不行，就按我的计划来。”
江山一口答应：“好！”
火车上人很多，三个半小时有点难熬，小梅和她的小姨妈妈都晕晕昏昏。
江山心想，过不了多久，咱一家出门不再挤火车。
快到站了，夏莹莹突然嘱咐江山：“如果她们三个都在院里，你先别说你是我男人，我叫你姐夫呢。”
江山立马听出来另一个意思，在夏莹莹心里，自己已经是她男人了。
还不是时间让同学说江山是自己男人。
“小梅还是叫你妈妈？”
夏莹莹想了想说：“小梅要叫妈妈就叫，别让她改过来改过去，这个没关系，我跟我同学解释清楚。”
要下车了，江山一手提包，一手牵着小梅，身后跟着夏莹莹抱着小宝，盯着江山提的包。
火车站外面停着一排三轮摩托改装的拉人出租，看在江山眼里好有年代感。
再过两年，省城大街上再看不见这种摩托改装的出租，它们在县城里满大街跑。
“姐夫，我跟小梅小宝坐一辆，你一个人坐一辆，你办完事再来找我们。”
夏莹莹怕江山忘了地址，把他手拽过来在手背上写一串字，再嘱咐一句：“记住了，赶紧回来。”
“不用我送你们三个回去？”江山笑着问。
“不用啦，你别把你自己丢掉就万幸了。”
夏莹莹心里挺紧张，这个男人压根没进过兰城，他能摸到兰石集团大门吗，能把这一万块换成兰石集团的股票吗？
他今天要能把这件事办成，他就能在兰城跑生意赚钱。
看拉着母女三人的三轮摩的从眼前离开，江山整理一下思绪，坐另一辆。
“师傅，去兰石集团运营部，沿滨河路往东，到地方了我再给你指。”
“好嘞，半个小时到，三块钱！”
没有计程器，说好价再过去。
江山看街道两旁的松树又矮又小，似乎是这几年才栽的，这些树三十年后都成了参天大树。
八八年的兰城街上已经很繁华，小车过来过去不少，但没有跑着跑着堵路一说。
师傅主动搭话：“小伙子，你是兰石厂工人？”
“我是外地来的。”
师傅好像很热情：“小伙子，我还以为你是兰石工人，今天开始上班了，你有没有听说兰石搞改制发股票，听一些人说买那东西很赚钱。”
江山坐直身子，三十年后学资料了解到的信息，跟大街小巷老百姓嘴里说的还是有些不一样。
“在报纸上看到了，兰石集团搞股份制改革，发行了股票，说咱普通老百姓都可以买。”
开车师傅摇摇头。
“可咱普通老百姓能买起吗，最少买一万块的，有几个人有一万块？”
这年头，有一万块的人都是老板。
江山这才知道还有这一道限制，幸好拿着一万块，要不然这一趟白跑。
这一道限制把很大一部分人拒之门外。
“师傅左拐，进水磨大道。”
“兰石集团新建的办公楼我咋能不知道。”
江山满脑子想，莹莹带着两个孩子是不是已经到租住的平房院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