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十点，兰城师大家属楼院子里，一辆黑色桑塔纳小车刚停稳。
看样子是从远路上开过来的。
“媳妇儿，正月里那次我们找谁来着？”
“林副校长，要没他说句话，我还分配不到安泰一中。”
这次是找师大的金教授。
夏莹莹知道他家住哪个房。
“江老板，在金教授跟前不要叫我媳妇儿，叫夏老师。”
哪有一毕业就结婚的女师大毕业生。
“夏老师，不知道这笔钱够不够？”
“不够再说了，先跟他谈。”
来这儿之前，江山进银行提了五万块。
要能谈顺利，打算先给金教授一万块，签掉稿子的出版授权书。
夏莹莹以为直接给人家五万，吓一跳，五万还不够？
金教授的工资涨是涨，估计没涨过两百五。
他一年的收益还不到三千块。
顺着地址，两人站到金教授家楼道门口。
师大这些老家伙最近这三年才搬到新建住宅楼上。
三年前他们还住着筒子楼，一家几口挤一间屋。
“夏老师，你以前来过他家？”
“没有，第一次来。”
夏莹莹到现在还有些恍惚。
昨晚躺在农村泥坯屋土炕上看油印稿，今儿就到金教授家门口了。
江老板说这事儿一天都不能耽误，要争分夺秒。
也对，说不定今天就被另一个人翻译出来搞出版掉了。
夏莹莹敲门，嘴里喊：“金教授，我是夏莹莹。”
前几天在学校教研室才见过面，拿了他的这份翻译稿。
门微微打开，瓶底厚的一副眼镜先探出来。
夏莹莹赶紧赔笑：“金教授，我是今年毕业班的夏莹莹，我来给你还春村的小说翻译稿。”
门打开了，五十几岁的矮小老头整个身子出来了。
“对对，是你拿走了我的一份翻译稿，你花二十块钱印的对吧，二十块我给你。”
“不用给我二十块，金教授，这是江老板，他是发改委江主任的亲弟，他想跟你谈谈这部小说的出版计划。”
金教授抬眼看江山，一脸迷茫：“发改委江主任的亲弟？我也不认识发改委江主任啊。”
江山实话实说：“我姐现在不是江主任了。”
“进来吧，已经有人找过我了，他没那条件出版。”
江山和夏莹莹进房子里。
从客厅茶几上到沙发上都是书。
老头大大咧咧不修边幅。
这一路上，江山想起来了，春村的小说是一个姓林的大学老师翻译的，有专门的一家出版社出版。
江山心里给林老师抱歉，实在不好意思，春村小说的翻译和出版可能跟你没什么关系了。
“夏老师，你分到哪个学校了，还是分到机关单位？”
夏莹莹脸上赔着笑赶紧回答。
“金教授，我分配到铜都市安泰一中了。”
人家随口一问而已，分到哪个学校他好像并不关心。
“江老板做什么生意？”
“金教授，我在安泰一中开学生用品便利店，书籍占一大部分，昨晚我看了夏老师拿的手稿，说是你翻译的，我觉得这部小说现在有出版的必要。”
金教授把茶几上的一摞书抱过去，眼睛不看江山，嘴上说话。
“江老板，别说你爱读书才找我，你直说你是为了赚钱。”
江山呵呵。
“金教授，我就是为了赚钱。”
“不是你有两个钱就能揽这事，不是翻译稿给出版社就能出版，这里面有麻烦。”
“哦？什么麻烦，金教授说来听听。”
金教授说的麻烦，江山已经想到了。
版权上的麻烦。
他寒假去了一趟日本做考察，因为对日文有深谙研究，在市场上买了一本今年最畅销的小说带回来。
半年过去，他翻译出了中文，给下面的学生讲一些内容。
他压根就没问人家出版方同意不同意在中国中文出版。
你要印八本十本给学生们看，人家不说什么。
你要印个几万本几十万本，在市面上流行，岛国的版权方就找麻烦了。
说小点是赔钱的事，说大点是外交问题。
这不是花一笔钱就能办成的事。
“江老板，你得拿到那边的版权授权书。”
夏莹莹看一眼江山，咱有办法？
“金教授，我个人拿不到岛国的版权授权书，但京都出版总局和外交部一交接，是可以拿到的。”
夏莹莹一脸兴奋。
自家男人一句话就说到了点子上。
这是昨晚睡在农村土炕上的人说的话吗。
现在明白了，怪不得江老板有心要掺和这件事，原来他想到了江艳能办成这事。
江艳在京都住一段时间，说要跟一些老领导维系关系，她有可能跟京都出版总局搭上线。
京都出版总局专门审核外来书籍有没有条件出版。
有总局出面跟那边交接，拿到一纸授权书很容易。
金教授眼睛里一抹精亮。
“如果江老板在京都有人，这事就有希望，接下来你怎么做？”
“先把你的翻译稿给我授权，白纸黑字签授权书，我再跑京都找人拿版权授权书，拿到书号，再确定出版社，这套流程不复杂。”
金教书点头。
“听上去不复杂，快的话十天半个月就能办下来。”
“江老板，如果能拿到版权授权书和书号，我希望在我们师大出版社出版这部小说。”
江山心里暗喜，兰城师大下面还有自己的出版社。
“金教授，咱现在重点谈收益的问题，就这本书的收益，咱俩是一次性买断，还是分成？”
金教授好像没考虑这事。
“江老板，这本小说要能顺利出版，我没想过要挣多少钱，你如果在这本书上挣钱了，我要求你给师大图书馆买一批书，买什么书由我开单子。”
夏莹莹认真听，忍不住笑了。
“夏老师你笑什么？”
“金教授，你让江老板给你自己买书吧。”
“这姑娘，事儿看透不说透，别以为是买几本，是几千本，说不定得八九千块。”
金教授哪有这么多钱掏出来买书。
江山答应了：“好，我给你一次性一万块，再按你开的单子给师大图书馆买图书。”
江山转身，直接从包里掏出一万块钱。
再强调一遍：“春村的小说，出版的翻译版权都归你，出版社就是咱师大出版社，每出一批书，经销商是我。”
每一本书从出版社出来，都要给江山。
这些意思草拟一份合同，再用打字机矫正打出来，双方签字确认。
师大有打字机和油印机。
金教授打电话叫来一个女老师帮忙，草拟的翻译稿出版授权书打印出来三份。
夏莹莹陪着金教授说话，江山跟着学校的资料员取三份打印件。
忙了大半天。
金教授收了一万块钱，是让江老板办这套手续。
他说如果办不下来，翻译稿还他，他退回这一万块。
夏莹莹不相信事情这么顺利。
“江老板，这事儿就这样办成了，花一万块钱？”
“这还在哪里，赶紧去京都出版局交翻译稿过审，备案登记，交钱拿书号。”
“要你本人过去？”
“我本人去一趟最好，这事儿最好能在这个暑假办妥。”
夏莹莹压根没意识到，这是几百万收益的大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