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没怎么和人相处过，也知道争辩是最没用的，尤其在人人自危的末世，欺负弱者是最不需要成本的事。
他只能忍。
正午的阳光透过大棚薄膜照进来。
崔延蹲在地里除草，汗水顺着睫毛流进眼睛，涩得发疼。
崔延停下手里的活，看着地面阳光把杂草的影子拉得很长，忽然轻轻出声，“格夏？”
十公里外，格夏正在做最后的收尾动作，听到声音，便毫不犹豫地从原地消失。
今天她的带队队长依旧是朱泰。
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眼睛都睁大了。
格夏并没有避着其他人。
所有人呆了片刻。
“……这是什么？”
“她消失了？”
“她的异能是空间系吗？我一直以为是力量系……”
朱泰遮住眼里的神色，“格夏是双系变异者。”
“……原来是这样。”
格夏出现在大棚中。
一眼看到蹲在农作物中孤零零的小身影。
崔延抬起头看到她的出现，眼睛发亮，“你真的来了。”
格夏来到他身边蹲下。
崔延有点紧张兮兮。
“你不穿防护服没关系吗？”
格夏看着他，他脑袋上的帽子和面罩，将他的脸蒙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大大的眼睛，有些想笑。
手指勾住他的帽绳拉了拉。
“没关系的。”格夏声音温和，“召唤我来，有什么吩咐？”
崔延看着帽绳上雪白的手指。
明明和那个烦人的小组长是同样的动作，可他一点不觉得生气反感。
反而，心里像是被羽毛撩过一般，泛起一阵酥痒。
崔延乌黑水润的眸子中泛起一丝涟漪，抬起眼帘，糯声糯气，“格夏~我想喝水，有水吗？”
他轻轻念着她的名字，尾音拖着撒娇的意味。
格夏微微一顿，心脏一瞬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像是被重锤一击，却不疼，反而酸酸软软的。
看着面前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类小家伙，想要抱抱他。
“有人欺负你？”
崔延愣了一下，视线忽闪着不敢看她，语气淡然，“没有啊，怎么会有人欺负我，这里的人都很好相处的。”
格夏没再说什么，站起来去给他找水。
“这里怎么连个水都没有？”
其实是有的，但被小组长中间过来拿走了。
崔延干笑一声，“应该是有的，但我对这里不熟悉，不知道放哪了。”
格夏很快给他找来一瓶水。
崔延捏着水瓶，乌黑水润的眼眸望着她，“那谢谢你了。”
格夏歪头，“召唤我来就为这事儿？”
崔延手指收紧，有点紧张。
“那我下次……”
“我很开心。”格夏走过来拍了拍他的小脑袋，“继续保持。”
崔延：“……”
“那我先走了。”
格夏话音落下瞬间，身影在原地消失不见。
崔延捏着水瓶，喝了一小口水。
胸腔像是被温水泡过，说不清的异样感顺着血管爬，带着点慌，又有点暖。
这个时候崔延还不知道，这是心动的开端。
崔延只知道，他很开心，就连被小组长欺负都不在意了。
“动作这么慢，是等着变异虫来帮你干活？”
崔延喝完水继续除草，刚干了一会儿，小组长又带着人晃过来，故意踢翻他刚整理好的杂草堆。
崔延蹲着一动不动。
小组长看他无视自己也觉得没意思，又离开了。
傍晚，暮色西斜。
崔延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放进洗衣袋里，一抬头，就看到农场大门口那道白色的身影伫立在那儿。
崔延眼睛一亮，飞奔过去。
“格夏。”
格夏看着正靠近的小身影，眼神柔了柔。
并没有停止和这里的管理人员说话。
“他是谁？”
“谁？”管理人员顺着她的目光才看到那边正在往外走的小组长，撇了撇嘴角，眼神肉眼可见的厌恶。
“你怎么会对他感兴趣？”管理人员对格夏的姿态很热情，也很尊敬。
变异者在基地里的地位是最高的。
“他欺负我的人。”
管理人员看到崔延，心中了然。
“他是一号棚的小组长，崔延应该是分配给他了，他仗着在基地待得“”久，总是欺负分配来的新人，看来崔延倒霉了。”
格夏眼底神色微冷，“麻烦帮崔延调个位置。”
管理人员看着格夏的臂章，是菱形的。
用的材料是防辐射金属片，不同等级的变异者的臂章形状是不一样的，一到二级是圆形，三到四级是三角形，只有五级及以上才是菱形。
颜色对应等级强度。
女生胳膊上的黑色菱形肩章，边缘刻有位小数字：7。
七级变异者！
整个基地好像一只手都能数清吧。
管理人员心中大惊。
“没问题，这件事情我会办好的。”
崔延也来到他们面前，疑惑，“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
格夏拉住崔延的手。
崔延身后小组长正在走来，注意到格夏，脚步逐渐变慢，眼神狐疑。
这是谁？
好像是个变异者。
崔延身后不会有的靠山吧？
小组长脸色突然凝重起来。
但随后又想崔延一个软弱的性格应该不敢告状。
于是背着手大大咧咧的走过来。
“崔延，你今天表现不错啊……”他扯着嗓门大喊，粗糙的手拍向崔延的肩膀。
崔延微微咬唇，脸色白了白。
但小组长那只手最后并没有落下。
像是被无形的空气阻隔，僵在空中，他的目光不由控制的被女生诡异的双瞳吸引。
目光相对的瞬间，周遭的空气都像结了冰，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如针钻进毛孔，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可是那双眼睛又没有任何杀气，没有怒意，甚至没有任何情绪，就像是在看一块腐烂的石头。
那目光在他脸上停顿了半秒。
舒壮张唇想说什么，却突然觉得太阳穴像被冰锥狠狠刺穿，无数破碎的画面涌进脑海。
变异兽被撕裂的惨叫，核电站反应堆爆炸的白光，自己脖颈处像是即将长出肉瘤般的刺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