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于白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一开始苏夏送他来的出租车上。
车厢里的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
于白靠在出租车后座出神。
车窗外的霓虹流淌成模糊的光带，在暗色玻璃上投下他苍白的倒影。
赫老师最后那个蜷曲手指的画面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嘴唇嗡动着说“去找锁”时，氧气面罩上的水雾凝结又消散，像是一个未完成的隐喻。
钥匙的齿痕深深陷进掌心，疼痛却迟迟不来——所有的感官似乎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先生？”
司机的声音第三次响起时，于白才惊觉车已经停在医院门口许久。
他抬眼，在后视镜里与司机的目光短暂相接——那眼神里带着职业司机特有敏锐，又迅速转为克制的回避。
于白的脊背瞬间绷直。
他太熟悉这种目光了，就像三年前庭审时，陪审团成员偷瞄他的那种眼神——带着小心翼翼的窥探和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怜悯。
空调出风口的凉意拂过后颈。
于白不动声色地调整呼吸，修长的手指将钥匙滑入西裤内袋。
这个动作让他深灰色衬衫的袖口露出一截，腕骨处的皮肤因为长时间紧握而泛着不自然的红。
“最近的地铁站，谢谢。”于白很快调整自己的状态。
后视镜里，司机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车载音响里正在播放的夜间新闻被调低了音量，这个体贴的举动反而让于白的手指在膝上微微收拢——他不喜欢被别人觉察，也不喜欢被别人迁就。
车窗外的光影流转，于白借着玻璃的反光整理仪容。
他解开最上面的衬衫纽扣又系好，将领口调整到刚好遮住电子颈环的位置；最后抚平西裤上并不存在的褶皱时，他的表情已经恢复成滴水不漏的平静。
他思忖，这次探望赫老师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只是钥匙有了，那把“锁”是什么呢……？
暂时没有头绪，干脆回去让简泽明想办法打探一下消息。
于白接下来要去地铁站，是因为他接下来打算去一趟当年的现场，想看一下时隔这么久，那里的现场有没有什么变化。
他知道这司机应该是苏夏安排的，他不想自己的行踪被无关的人知道。
尽管自己脖子上的颈环会时不时回传自己的定位，但至少这是监狱在负责监视他。
监狱属于中立第三方，诺瓦倒是没有权限得知于白的定位。
坐地铁这类公共交通能尽可能排除被人跟踪的可能。
他口袋里一个硬物触感，提醒着他舒良策警官证的来由。
于白记得，那天在警务大楼29层的自动贩卖机前，
舒良策一手端着咖啡，一手插在西装裤兜里，神情淡然。
“听说你明天要出去？”舒良策的目光落在自动贩卖机的玻璃上，透过自动贩卖机玻璃上的倒影看于白。
“嗯，24小时。”于白靠在墙上，脑海构思着自己出去后要要去什么地方，“打算坐地铁。”
舒良策没说话，只是从西装内袋掏出一个深蓝色的证件夹，随手递了过来。“拿着。”
于白愣了一下，接过证件夹翻开，看到“舒良策高级警司”几个字时，眉头微皱，“这是？”
“警官证有补贴，坐地铁免费。”舒良策的语气无波无澜，仿佛借出的是再普通不过的东西。
于白盯着证件看了几秒，突然明白了什么。
舒良策这是在委婉给他做担保——如果他在外面遇到麻烦，这张警官证就是他的靠山。
至于符不符合规定……以舒良策的性格，大概早就想好了说辞：不慎遗失，被于白捡到。
“谢了。”于白将证件夹收进监狱制服的内侧口袋，简泽明给他做监狱制服时特意给他在内侧缝的。
……
思绪回到当下。
出租车平稳运行，很快就来到最近的地铁站，下车。
地铁站的灯光冷白，将深夜的站台照得格外空旷。
于白从西装内袋取出苏夏给他准备的地铁充值卡，在闸机感应区轻轻一贴，发出“嘀”的短促声响。
自动扶梯缓缓下行，带着机械运转的细微嗡鸣。
站台上零星站着几个晚归的乘客，各自低头刷着短视频，影子被拉得很长。
于白习惯性地走向最末端的候车区，那里灯光相对昏暗，监控摄像头也有死角。
站台广播突然响起，机械女声报着下一班列车的到站时间，声音在空旷的地下空间里回荡。
在于白进入地铁站后没几分钟，两个穿连帽衫的年轻人晃进了站台。
较高的那个嚼着口香糖，脖子上隐约露出青色的纹身；矮个的双手插兜，眼神不断往于白的方向瞟。
他们刻意保持着距离，却同步在于白停下的立柱旁放缓了脚步。
列车进站的风拂来。
玻璃门映出于白身后那一高一矮两个逐渐靠近的身影——
“打劫！”
矮个混混突然发难，猛地撞向于白后背。
与此同时，高个子从侧面闪出，藏在袖口的电击器闪着蓝光直袭他腰侧。
于白眼神一凛。
牢狱生活让他的肌肉记忆比思维更快——他侧身避让，抓住矮个的手腕顺势一拽。
那人猝不及防，踉跄着撞向同伴，电击器擦着于白衬衫划过，在衣服上燎出一道焦痕。
“擦，点子硬！”高个子啐了一口。
两人迅速调整站位，再次冲了上来。
于白借着矮个子冲撞的力道，一个旋身将他甩向立柱。
那人后背重重撞上立柱柱体，发出沉闷的“咚”声。
高个子见状，眼中凶光一闪，电击器再次袭来。
其他原本在不远处的路人们见到这边发生肢体冲突，连围观都不敢围观，纷纷熟练地离开，不敢多逗留一会。
面对高个子错漏百出的攻击姿势，于白冷笑，休闲西裤下的长腿猛地扫向对方膝窝。
高个子吃痛跪地，电击器脱手滑出数米。
但矮个子已从眩晕中恢复，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根改装过的弹簧短棍，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他趁着于白注意力还在高个子身上时，猛地一个箭步上前，金属短棍带着风声直击于白颈间的黑色颈环。
砰！
金属与金属碰撞的闷响在空旷的站台格外刺耳。
黑色颈环受到外力重击，内置的传感器立即亮起刺眼的红光。
于白脸色骤变，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颈环内部的微型针头已经弹出，麻醉剂即将注入。
右拳狠狠击中矮个子鼻梁的同时，左手已经本能地护住颈环。
滋滋——
颈环发出细微的电流声，蓝色的指示灯疯狂闪烁。
一阵剧痛从脖颈处炸开，迅速蔓延至全身。
于白的肌肉开始不受控制地痉挛，视野边缘泛起雪花点。
剧痛如潮水般从脖颈蔓延至全身，于白咬破嘴唇才咽下那声闷哼。
麻醉剂果然很猛，没一会，于白的身体就彻底瘫软，重重倒在地上。
两个袭击者警惕地等了几秒，确认他完全失去意识后，才小心翼翼地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