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回安抬眼，朝着宋清妤温润轻笑，单手负在身后，对着她招了招手。
“阿妤，来瞧瞧画的如何。”
宋清妤微微蹙眉，有些无奈。
但也只好耐着性子起身，走到桌案旁，顺着他的目光落在那幅刚完成的画作上。
画卷上的女子一袭碧色罗裙，斜倚窗边，眉目含情。
双眸流转间似有千般风情，恍若落入画中的一抹春色，栩栩如生。
宋清妤怔了怔，旋即忍不住轻笑出声：“小季大人，若是外人见了你的画，怕是会误以为你是江南画师出身。”
她语带揶揄，却又不吝赞赏，“画得极好，神韵皆备。”
季回安听她夸赞，神色却淡然依旧。
只是指尖摩挲着画纸，缓缓道：“再好也不及真人万一。”
言罢，他似是不经意地抬起手，指腹轻轻拂过宋清妤的脸颊。
指尖触及肌肤的刹那，他的动作微顿，随即眉眼微敛，似乎不舍离开，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脸上。
宋清妤微微一怔，心下一跳，下意识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季大人.......”
季回安的眸色暗沉的有些吓人，她左右周围打量了一遍，这可是在书斋中。
若有客人不小心闯入，该如何好。
再说画也赏过了，是不是该回答她的问题了呢？
宋清妤心里存着事，有些坐立难安。
刚想开口问方才徐乘风的事情。
却被季回安忽然伸出的拇指指腹，轻轻按住她柔软的唇瓣。
宋清妤顿时瞪大眼，呼吸微窒。
季回安看着她因惊讶而微微睁大的桃花眸，眼底掠过一丝笑意。
语气低缓：“阿妤，先不急。”
他的声音轻而温和，眼神带着安抚意味。
宋清妤被他这般动作弄得脸颊微微泛红，正要抬手拂开他的手，却听得脚步声自楼梯口传来。
“少主。”
金禄的声音透着几分沉稳，拱手行礼。
“方才查过，那名举子并无异样，也未曾被人收买。”
宋清妤闻言，心中微动，抬眸看向季回安。
原来他不回答她的问题，是因为他也在等。
可是他是何时吩咐金禄去探查的？她竟一无所知......
而季回安则只是微微颔首，示意金禄继续说下去。
“那举子本性刁钻，惯爱欺压软弱之人，也有拈花惹草的毛病。
来墨韵轩也是临时起意，是因路遇同窗，见旁人买了《策论集》，又夸赞起徐乘风来。”
“这人向来掐尖要强，不服气，便也来墨韵轩买书。”
季回安颔首，这样看来倒是说得通。
金禄顿了顿，又道：“此外，徐乘风的确是书斋常客，并无异样。”
墨韵轩做生意谨慎非常，每一笔书册交易都有所记录。
他查探过账册，近两月来，徐乘风在墨韵轩中买了不少书籍。
有有关科举之道的，也有一些旁的诗词歌赋、杂记、甚至志怪小说之类。
看的书很杂，掌柜的对他也印象深刻。
宋清妤闻言，眉心微蹙。
沉思片刻，低声道：“如此说来，这件事或许真是巧合？”
她原本确有疑心，毕竟徐乘风方才出手相助的场景，未免太过完美。
完美得像是精心设计一般。
可若说是巧合，似乎又合乎情理。
或许倒是她多想了。
她听到楼下喧哗时，本也打算出手相助，可徐乘风却快了她一步。
而徐乘风此人，样貌出色，人品端方，出类拔萃，脾性温和，家世不凡。
实在是太过优秀，优秀到让宋清妤觉得有些不真实。
优秀到足以让京都贵女们都趋之若鹜。
他甚至会比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季回安更加受欢迎。
平易近人又谦谦君子。
就像是......就像是被人精心雕琢出来的一般。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奇怪了，奇怪到令她不得不多生了三分警惕。
宋清妤微微抬眸，望向季回安。
目光带着一丝探究，“小季大人，你方才为何会令金禄去查探？
莫非......你也察觉到哪里不对？”
季回安看了她一眼，眸色微深，片刻后才缓缓点头。
“白鹿书院那边传来的消息，徐乘风早先在书院中，并不算出色。”
他点了徐乘风这个解元之后，便令人暗访了徐乘风的同窗还有先生。
这人确实是有真才实学的，只是若白鹿书院真出了如此人才，不该隐没这么多年才是。
就如同曾经的他，未科举之前已然声名鹊起，书院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甚至才名在读书人之间口口相传。
虽有季家世家的身份在，可徐乘风乃承恩公府子弟，家世也不算差，不至于无人问津才对。
听闻他近两月在书院中独来独往，也不大与人接近。
同窗们只以为他是为了备考秋闱，便也没有特意留意。
宋清妤轻轻挑眉，“可他如今却成了北直隶的解元？”
她有些疑惑，平平无奇的人怎么能一举夺魁？
凭着大祁严谨的科举制度，运气并不足以能让一人中举。
季回安淡淡道：“也不能说完全没可能，说不得是藏拙。”
宋清妤轻叹一声，眸光微敛，“或许真的是我们多疑了。”
“毕竟从查探的结果来看，一切都很正常。”
季回安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语气淡淡道：“倒也未必。”
宋清妤心中微微一跳，抬眸望向他，却见他神色平静，仿佛这番话只是随口一提，并未过多解释。
可她太了解季回安了。
若他真的认为一切正常，断然不会再多此一言。
宋清妤垂眸，轻轻摩挲着桌案的边角，若有所思。
季回安站在窗边，低头看向楼下方才喧哗之地。
掌柜的正在令人收拾被徐乘风一脚踹倒的书架。
所有表面上的正常都不足以说明什么。
扒开所有的可能，去寻一个不可能。
那便从最容易被忽略的人与事查探起。
季回安忽地转头对着金禄，冷声吩咐道：“去查查，那名举子今日偶遇的那位同窗。”
“要事无巨细，全部调查清楚！”
宋清妤微怔，季回安的话像是拨开云雾所见，眼中闪现雀跃。
金禄沉声应下，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