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还未开始，谢清妤百无聊赖地在殿外头散步。
苏侧妃就如同是狗皮膏药一样粘着她，她不耐烦去应付。
好在雪下了一阵便停歇，此时天虽阴沉着，手握着暖炉，披着狐裘，倒也不冷。
碧桃亦步亦趋地跟在谢清妤身后，“小姐，咱们现在去哪儿？”
谢清妤估摸了时间，离开宴还有好些时候。
昭明帝恐怕还没那么早来。
“去御花园走走吧。”
天寒地冻，御花园中人并不多。虽装扮喜气，却少了几分人气，显得有些萧索。
谢清妤漫步在御花园中，享受着难得的那份宁静。
但这份宁静没持续多久，就被骤然打破。
“阿丽亚！你听我说。”一道男声带着怒气低声喊道。
谢清妤与碧桃对视一眼，是索罗皇子的声音。
她们将衣袍敛了敛，身形隐在假山一侧。
“索罗，你冷静些。”阿丽亚有些不安地呵止道。
她四处看了看，才渐渐镇定下来。
“这儿是大祁皇宫，有什么话不能出宫再说吗？”
阿丽亚觉得索罗实在是莽撞。
而索罗却觉得阿丽亚已经开始嫌弃他：“你爱上他了对不对？”
“你爱上那个大祁的浪荡无能的世子了？”
索罗一脸受伤的模样：“出宫说？这些日子我在御苑，你在衍王府，咱们统共见过几回面？”
“你算过没有？”
“你满京都追着他跑，难道就这样将我忘了吗？”
索罗不甘心极了，他就像是一只受伤的野兽。
心中叫嚣着，狂怒着。
难以压抑自己内心的冲动。
他一把拉过阿丽亚的胳膊，将她紧紧地抱入怀中。
就像是要嵌入身体一般。
“阿丽亚，我想你，我发了疯一样的想。”
“咱们杀了那世子，回南诏吧，好不好？”
“不要争什么王位了，咱们就归隐山林，做一对平凡的夫妻。”
他真的一刻都忍受不了，没有她的日子。
阿丽亚死命推都推不开索罗，只好在他的脖颈上狠狠咬了一口。
索罗吃痛，松开钳制着阿丽亚的臂膀。
阿丽亚脱离之后，一巴掌甩到了索罗的脸上：“我看你是真的疯了！”
“南诏的王位是我毕生的梦想，怎么为此已经做了那么多的努力，如何能说放弃就放弃！”
“而且，你分明知道，我与衍王世子不过是做戏。咱们达成协议......”
阿丽亚没说完，便听到了外头有脚步声。
瞬间噤声。
“清平县主，清平县主。”有宫女见到谢清妤喊出声来。
谢清妤暗道糟糕，但也没法再躲，只好装作经过此处的模样。
阿丽亚整了整衣裳，和索罗两人从假山背面而出。
琉璃瞳孔中皆是冷厉，与平静的谢清妤对视两眼。
问到：“清平县主何时在此处？”
谢清妤面色疑惑，“才经过，怎么了？阿丽亚公主可是有事？”
阿丽亚没有放松警惕，而是仔细打量了谢清妤几遍。
却未曾从她的身上看出任何端倪来。
“无事，清平县主自便。”
阿丽亚端着架子走了，索罗冷冷地看了谢清妤两眼，眸中皆是警告。
谢清妤瞧着二人的背影，面上才露出震惊之色。
饶是见惯了怪事的碧桃，也一脸的难以置信。
她分明记得，阿丽亚公主和索罗皇子，乃一母同胞所出，他们竟然......
竟然乱伦！
太不可思议了。
而谢清妤想的可不止于此，她记得阿丽亚最后说的那句话。
‘与衍王世子不过是做戏’
做戏吗？方才大殿中君晔对着季回安的一系列举动，谢清妤都看在眼里。
那君晔，是不是也在做戏？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谢清妤跟着宫女来到太和殿中。
殿外铜钟骤响九声，鎏金兽首门环推开时带起一阵冷风。
昭明帝玄色织金蟒袍上的十二章纹在光影下明灭，腰间的螭纹玉珏随着步伐轻撞出清响。
他左手虚扶着身披霞帔的丽妃，金丝镶东珠的冕旒晃动间，将满殿珠光都压了下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伏地的声浪惊起梁间铜铃。
谢清妤垂眸时，余光瞥见季回安袍角拂过冰凉地砖。
昭明帝抬手时，“都起来吧。”
他的声音掩不住字句间的铿锵，“今年东海剿匪大捷，江南漕运畅通。
这殿外的雪，倒是替朕赏了诸位的功劳。”
踏上白玉阶时，龙靴踏过蟠龙浮雕，昭明帝忽然驻足回望。
他望着满堂衣冠，眼尾细纹里都凝着笑意：“年底大寒，好在咱们粮仓盈满。
百姓还能围炉守岁，这便是最好的年景。”
鎏金螭首托着的明黄锦垫上，他的手掌按出浅浅凹痕，“待开春疏浚河道，再每郡修十座义学……”
话音未落，丽妃已捧来温好的黄酒。
昭明帝举杯遥指殿外飞雪，“来岁定要让这盛世，比这琼华更盛三分！”
他的话音甫落，殿内先是一片寂静。
紧接着如潮水般涌起阵阵惊叹与赞叹。
几位年迈的老臣：“陛下心怀万民，实乃社稷之福！臣等定当尽心竭力，辅佐陛下成就盛世！”
以宣武大将军为首的武将们更是热血沸腾，声若洪钟：“愿为陛下赴汤蹈火，保我山河无恙！”
文官们也连连颔首，争相上前敬酒。
赞誉之词不绝于耳：“陛下高瞻远瞩，来年河道与义学之事，臣等必当全力督办！”
季回安面容平静地瞧着这一切，想着昭明帝还有一月余的寿岁。
又低头看了眼身侧懵懂无知的六皇子，和对面意气风发的勇王。
却觉得这昌平盛世底下，暗潮涌动，像是难以抑制喷涌而出的火焰。
浮现于表面的繁华，和隐藏的恶臭，究竟什么时候被打破？
就在季回安愣神思考之际。
外头有内侍冲进太和殿，不顾情形，跪在大殿中央。
高声道：“报！”
又有一身穿铠甲，满脸血迹斑斑，伤痕累累的将士，跌跌撞撞闯进来。
“陛下！北狄人进犯，霞谷关失守，戚老将军战...战死。”
说完，便晕在了大殿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