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明安下令,命旗下各部在苍梧地区柳郡一带搞破坏,整个柳郡便陷入了一种无序状态。
原本通畅的官道,被挖得坑坑洼洼,跟狗啃过似的,路上被各种拦腰砍断的茂密树干挡路,走一阵就要清理一阵,特别费劲。
若是需要桥梁狭径,那可更要命了,好好的过路桥全给拆了,狭窄路段被堵上各种大小碎石,让整一郡的交通陷入瘫痪,物资运输效率大幅降低。
各城镇玄黄民深受其害,苦不堪言。
粮肉米价格大涨,想要一把剪刀都买不到,人群涌到柜上问怎么回事,柜台老板赔着笑脸拼命道歉,说物资运输队被歹人用奸计堵在路上,东西半天过不来,他们也没有办法。
一打听才知,有一伙儿渊奴民从渊奴狱中逃了出来,到处干这损人不利己的缺德事。
如果只是抢夺物资阻碍运输也就罢了,这伙人还大半夜不睡觉,在城外敲锣打鼓喊杀震天,搞得镇上居民寝食难安,人心惶惶以为他们要攻城。
待负责维护治安的机关兵涌上去想抓人,这帮渊奴民又作鸟兽散去,赶完之后又跑回来继续骚扰,不知道他们到底图个什么。
镇民们忍无可忍,纷纷到府衙前聚众抗议,嚷嚷着让治安队出兵彻底剿灭这帮苍蝇,还大家太平清净的日子。
府衙管事的镇长应付不了群情汹涌的众人,只好对着一块灵气石板如实上报。
后台似乎也无法再忍受整个生产生活系统紊乱,没多久各城镇的治安机关队开始汇合,编排成剿匪队,趾高气昂出城进山剿匪,俗称“把大腿接上”。
星火军众人见状,吓得赶紧遁入山林。
这一次机关剿匪队彻底铁了心,并没有像以往那般浅追辄止,而是一路紧跟其后穷追猛打,整个柳郡乱成一团,星火军众人一路抱头鼠窜。
可出乎血灵盟众人意外的是,以往的流寇大多追捕扫荡一番,很快就会落网,现在这一伙渊奴民流寇特别能跑,专挑穷山恶水的崎岖小径钻,甚至能凭借地势反打一波,搅得整个柳郡成了浑水,乱作一团。
这么多支逃窜的星火小队,倒不是没有被逮住的情况,时不时是会有一支机关剿匪队正要追捕一伙星火小队,结果和另外一伙剿匪队合围,让那小队陷入困境。
眼看要抓住了,就会有一匹神勇无双的棕红色大马赶来,用它那灵活诡异的身法,还有硕大的马屁股,顶翻这些机关兵,让小队跟着它逃出生天,成了坊间茶余饭后的传奇。
柳郡的混乱形势,化作无数信息流,借助天下山河策,汇聚到了明安眼中,钻入脑子里飞快推演。
“五成兵力都添了油,还得再坚持坚持。”
确认完各队都还能在漫山遍野的机关剿匪队下,尚能鼠窜艰难苦熬,明安收好天下山河,背好装了大半筐的苦菜菌子和野果,运起功法从深山老林往回赶。
为了让外面辛苦逃窜诱敌的兄弟吃得更好些,明安把大部分干粮都匀给他们,留下的五百人实际分得口粮不到两日份的。
起初几日把米面捣碎混着野菜酱烤馍,肚子里还能有点干货,到了今天已经是第五日,米面基本已经吃完,就只剩苦菜菌子这种野菜垫肚子。
若只是明安一人荒野求生也就罢了,他那身后可是有五百号人,其中大部分人都有繁重的纵火箭制作活计,顶多只能允出五十人在周边采野菜野果搞食物,饿肚子是难免。
傍晚时分回到营地准备做饭,各人把收集来的物资整齐摆石板上汇聚在一起。
有十一条不到一斤的鱼,是明安让人在河道上做了一排陷阱抓的,运气好还打到了五只野兔两只山鸡,剩下都是野菜菌子野果之类的。
老太太和孩子们在明安指挥下,先是用石头将这些食物细细捶烂成糜便于熬煮,再用机关兵身上剥下来的铁皮简易制成的铁锅,将这菜肉糜尽数投入锅中煮熟,每人分得一碗宛若呕吐物一般黄绿色的稀糊糊,就是五百号人一顿的口粮。
夜幕降临,明安打了两大一小三碗菜糊糊,回到用作统帅起居办公的洞窟,把装着三碗菜糊糊的托盘往前一推,推到欧阳月身前叹道,“他们给我鱼想让我单独开小灶,我拒绝了,觉得不能搞特殊化,所以只能跟大家吃一样的东西,咱们凑合着吃吧。”
欧阳月放下手中正忙着编织的藤草弦,抬起她那枯黄的面容淡淡一笑,“嗯,没关系,有口吃的就行。”
多日没吃上好东西,身体一直处于饥饿状态的欧阳月毛发变得干枯,双颊微凹少肉,那原本娇艳如花的面容有些黯淡,眉宇间多了股风霜之色。
她接过明安那菜糊糊,用木勺舀了一口送入嘴里,发白的嘴唇抿了抿,从一旁的一包树叶中,掏出一颗颗艳红的山莓,对脚边帮着自己理线的风萧萧柔声说道,“萧萧,老样子,一勺子汤,一口山莓。”
瘦得跟黄皮猴子似的风萧萧,看了看那黄绿色很倒胃口的菜糊糊,很不情愿点的点了点头,跟喝药似的闭眼张嘴。
待欧阳月将那难吃的菜糊糊喂入嘴中,风萧萧龇牙咧嘴表情扭曲,几乎快要哭出来了,欧阳月赶紧给他嘴里塞入一颗酸甜可口的山莓,风萧萧才算好受点,嚼吧嚼吧赶紧咽下。
一口糊糊一口山莓,总算把给风萧萧喂下去一碗,明安和欧阳月这才开始吃自己那份儿,吃到嘴里明安才明白自己儿子为什么这般嫌弃。
“真他娘的难吃啊……”明安露出和风萧萧如出一辙的龇牙咧嘴神情苦笑,“我算是体会到,古代农耕文明,遇上饥荒是怎么个感觉了。”
“这还算好的了,好歹现在是春天,我们还在山里,能打来食物。”欧阳月夹起汤里一小块没捶烂的鱼头骨,浅浅一笑说道,“这汤里还有鱼肉渣子,顶多也就难吃了点,好歹是没饿坏身体。”
“爹爹,我们什么时候能吃上好吃的肉?”风萧萧小小的身子抱着双腿,挤靠在岩壁上可怜巴巴问道。
明安心中一拧,感觉很对不起儿子,柔声劝慰道,“快了快了,爹想办法打个打胜仗,再过几天就能吃上好吃的。”
“嗯,萧萧相信爹爹……”风萧萧默默低头扒拉石子玩儿,小小年纪显露出一丝和他年纪不所拥有的成熟懂事。
“我听我爹说,世道不济,游侠漂泊江湖,饱一顿饿一顿的,咱们这种苦日子对他们而言是常事。”感觉气氛有些闷,欧阳月换了个话题,好奇问道,“可听相公你的意思,你在原本那个世界,似乎从没饿过肚子,能讲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