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强征暴敛
辽阳城外，李家庄。
李老汉抓着空布袋跪在冰冻的田垄间――这贼老天不让人活啊！
现在都已阳春三月份了，可往年应该融化的冰雪此时仍醒目的趴在田间，前几日趁化冻刚刚播下的种子显然是活不成了。
李老汉此时正用渗血的手指挖开坚硬的土层，希望能抠出一点种子来。
此时传来马蹄声。
镶蓝旗的包衣奴才带着一个旗人朝李老汉骂道：“老东西！害我一通好跑！大汗的助饷令写得明明白白，二亩地交一石粮，你个老西故意躲我的吧！”
包衣奴才上前朝李老汉就是一鞭，抽得李老汉满地打滚。
“老不死的东西，别以为能糊弄得了你大爷我！”
包衣奴才恶狠狠道：“交上不粮食，拿你家丫头抵税！”
“大人开恩啊！”
李老汉顾不得疼痛，扑跪着拉住包衣的衣袖.
“大人开恩啊！去年秋汛冲垮了水渠，老爷们又拉走了耕牛，好不容易捱到开春，可这天气不让人省心啊！”
李老汉泪涕俱下：“大人行行好吧！给我家一条活路吧！”
“哪来这么多废话！”
包衣举手又是一鞭子，把李老汉抽得像只蜷曲的大虾！
李老汉怀里的糠饼滚了出来，那包衣拾起糠饼怒骂道：“老家伙耍我是吧！你还有糠饼吃，还说交不出税粮！不给你点厉害瞧瞧，你当真老爷我无用，是吧？”
一群人扬长而去，李老汉一步一摔地紧跟其后。
却见一群人闯进李家庄，挨家挨户把人赶到打谷场。
等李老汉紧赶慢赶来到打谷场时，正见包衣揪起自己家三岁的孙子骂道：“呸！这小崽子人轻骨头贱，拉到人市上也换不了一两钱！”
包衣拖着小孩子，走到旗人面前谄媚笑道：“主人，这小子要不给汗王送去，汗王的海冬青最喜欢吃这种小崽子了！”
“不――――”
李老汉眼睛通红――这是他李家最后的独苗了，李老汉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还没到孙子面前，就被枪兵一枪捅死。
李老汉的血溅在打谷场上，他看见自己歪倒的草房，看见自己无助的一生。
李家庄，至此从地图上被抹去了！
辽阳城，东市口。
卖炭翁赵四蜷缩在永昌号钱庄的屋檐下。
后金新铸的天命通宝被赵四捏出汗水来。
赵四劳累半月，终于赚到一点钱来买米！
“今日粮食三十钱一担！”
“什么？”
赵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半月之前，粮食才十五钱一担，这短短半月就上涨了一倍？
“爱买买，不买给老子滚！”
开门的店员满脸横肉，一把推开赵四。
“我买！”
赵四哆哆嗦嗦地拿出一个布袋，数出三十枚大钱来。
“哟！你个老家伙还挺有钱的嘛？”
店员一把抢过赵四的布袋，将袋子里的钱全部倒了出来。
“行了，就这样吧！”
“大兄弟，我这里足足有四十大钱啊！还我十钱！”
“去你妈的！刚才掌柜说了，一石粮食四十大钱，我刚才说错了！”
赵四气得浑身发抖，双拳硬了起来！
“唉呀！你这老小子还想打我不成！”
店员一挥手，店里冲出来两个持棍大汉，凶狠地盯着赵四。
赵四长叹了一口气，背着米袋消失在街道上。
大道上忽然传来马车声，一辆马车拉着板车招摇过市。
板车上胡乱坐着四个持刀的士兵，板车后面伸出一根长长的绳子，一长串奴隶被马车牵着往前走。
他们都是交不起税的罪民，现在正被拉往城外的包衣市场。
“这丫头，我要了！”
江南米商陈老板的紫貂大衣扫过算盘。
“这小妮长得高挑，买回江南肯定能大赚一笔！”
陈老板捏住那丫头的下巴，像审视货物一样将小丫头仔细地看了看。
“不是？”
陈老板忽然发现丫头的左耳朵后面有个“工”字！
“你是哪里人？之前是做什么的？”
这种被刺字的人基本是罪人之女，明朝有很严酷的株连之法，这丫头就是其中一个受害者，只是不知道为何被卖到了辽阳。
“小女夏颖，宣城人士！之前被发配锦州为算吏！”
陈老板眼睛一亮：这丫头不仅长得漂亮高挑，竟然还会算术，这下算是捡了一个宝了。
“以后跟着我，好生给主人算账！”
夏颖忽然抬头朝远处看去，却见人群中有一个少年的身影分外眼熟。
那少年正给旗兵擦拭大刀。
“弟弟―――”
夏颖猛地认出少年正是自己失散几个月的弟弟，陈老板眼珠子一转，笑道：“买一个是买，买两个也无所谓！夏颖，若是忠诚服侍大爷，大爷就帮你买回你弟弟！”
夏颖一听，哪有不从之理。
陈老板满意地拍了拍肚皮――这辽东的人口就是便宜，买了一个会算术的漂亮丫头和一个少年才花了九十钱。
真是失策！
下次来一定要多买一些，转手卖到江南，那可是能赚不少钱的！
辽阳城，仿故宫仿的可笑的皇宫显得不伦不类。
皇宫内，范文程正紧张地计算着各种军需物资，满文如蜈蚣爬行：“生铁三千斤，粮草一万石…………。”
“不够！还不够！”
皇太极不满道：“毛文龙那边赚了大钱，听说他买了不少精钢铁甲，又收拢了不少的流民。现在他的实力已经不容小看。若要一战胜之，物资粮草必须加倍。”
范文程苦着脸道：“今年天气还没转暖，老百姓经过一冬，已经压榨不出多少油水了。大汗，若是不顾一切，今年的收成可能会很差啊！”
皇太极瞪了范文程一眼：“这还要你说！不抢是死，唯有抢了毛文龙才能恢复元气。这些百姓，死了就死了，大不了再到明朝抓一批奴才来。”
“传令下去，百姓若敢留私藏一粒粮食，杀无赦！”
皇太极走近范文程道：“你和江南来的客人再说一下。若要我出兵锦州，搅得大明不得安生，这点钱粮可不够！”
范文程点头称是：“现在狗皇帝轻贱士绅，在河南、河北大肆侵吞士绅的钱粮土地，北方士绅已经对狗皇帝很不满意了。可惜，当初的宣大叛军没能杀死狗皇帝。现在北方的军事力量被狗皇帝一手掌握。能指望的只有江南的士绅了！”
“大汗放心，有了北方士绅的惨状，江南士绅绝对会出钱又出力的。”
皇太极这才松开眉头，朝范文程嘱咐道：“让他们手脚快点。我这点粮食可撑不过三个月了！”
“小的明白，江南来的客人也是通情达理的。没了我们，狗皇帝的屠刀就会对着他们。他们可不傻！”
“如此甚好！加紧抽调粮草过来，不要管那些汉狗的死活！”
范文程身为汉人，可一点没有汉人的骨气，“小的马上去安排！”
天，仍旧是一片阴沉！
辽东沉沦，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