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个身着捕快服的官差疾驰而至。
领头的是个方脸阔眉的壮年男子,腰间悬着铜制腰牌,脸上带着连日追捕的疲惫。
他勒马停住,目光警惕地扫过周谨言一行人,最终落在碎石堆里露出的半截马车残骸上。
官差头领抱拳行礼,声音沙哑:“这位公子,可曾见过一辆灰篷马车经过?车辕上坐着个疤脸汉子。”
周慎行懒洋洋地抬手,指向不远处被巨石压得变形的车厢残骸。
“喏,在那儿呢。”
官差们闻言,立刻翻身下马,快步上前查看。
年轻些的官差蹲下身,用刀鞘拨开碎石,露出扭曲变形的车厢框架,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头儿,是王疤脸的车!”
他指着半截露在碎石外的车辕:“您看这黑蛇绕剑的标记,是我们追的那辆。”
“苍天有眼!”另一个官差激动地握拳,“这狗东西终于遭报应了!”
官差头领皱起眉头,蹲下身仔细检查。
碎石堆下,隐约可见被巨石压住半截身子的疤脸汉子,鲜血从他嘴角溢出,人已经昏死过去。
众人合力搬开碎石,试图寻找车厢里被囚禁的百姓。
其中一些石块实在太大,几个官差犯了难。
“头儿,人手不够啊!我们搬不动。”
官差头领停在周谨言面前三丈处,向他深深一揖:“这位公子,事发突然,可否借贵府人手一用?”
他指着被巨石压住半截身子的疤脸汉子。
“这恶徒是连环拐卖案的主犯,车厢里可能有他刚掳的姑娘。”
“性命攸关,恳请公子助我等一臂之力。”
周谨言头也不抬,用沾湿的手帕仔细擦拭贺思甜擦手上的泥,淡声道:“小行,去看看。”
“哦。”
周慎行应声,苦着一张脸带领两名侍卫去帮忙。
他就是个干脏活累活的工具人。
众人合力搬开几块碎石,露出整个车厢的惨状。
铁笼足有半人高,四角垫着稻草,显然是长期用来关人的。
精铁打造的笼门大敞着,锁链像死蛇般盘在角落。
笼底散落着几块发霉的饼子和一只裂开的粗瓷碗,碗边还沾着新鲜的血迹。
官差头领猛地站起身,脸色骤变。
“笼子是空的!中计了!这是调虎离山!”
“救……救……”
微弱的呻吟声从巨石下方传来。
被压住下半身的疤脸汉子突然抽搐着睁开眼,浑浊的眼珠转了转,死死盯住官差腰间的令牌,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远处山道上又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一名年轻官差飞驰而来,还未勒住马便高声喊道:“头儿,找到了!姑娘们都关在西山废窑里,一个不少!”
噗——
王疤脸闻言,气得喷出一口黑血,溅得面前碎石星星点点。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白眼一翻又昏死过去。
“什么?”官差头领又惊又喜,“怎么找到的?”
报信官差滚鞍下马,兴奋地比划:“望岳楼的人真神了!他们早盯上另一辆往北去的油壁车,在翠柳坡截住时,车里藏着三个被药昏的姑娘。”
他抹了把汗,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多亏他们帮忙,这才没让那群畜生得逞。”
官差头领诧异地捋须:“可是那个专管江湖不平事的望岳楼?”
“正是!”报信官差从怀里掏出块青玉令牌,“您瞧,这是潜鳞司的信物,说剩下的姑娘都在废窑,让咱们快去。”
官差头领连连赞叹,感慨道:“望岳楼果然名不虚传,当真是侠义组织!”
报信的官差补充道:“望岳楼的人说,这伙人惯用这种手法,一旦发现被追踪,就会派一辆马车引开注意,真正的‘货物’早就从另一条路运走了。”
于知乐听得怒火中烧:“简直丧尽天良!”
周慎行拍拍她的肩,眼神阴沉地盯着那个昏迷的疤脸汉子。
站在一旁的贺思甜抿嘴偷笑。
谁能想到他们交口称赞的望岳楼楼主,此刻就站在这里,喂自家夫人吃蜜饯呢!
周谨言面不改色,指尖微微用力,捏了捏贺思甜的手心,示意她别露馅。
官差头领厉声道:“把他挖出来带回去!这回非得让他把同伙都吐出来不可!”
年轻的官差们七手八脚地把人从碎石堆里拖出来,用铁链捆了个结实。
临走前,官差头领再次向周谨言行礼:“今日多谢几位相助。”
周谨言淡淡点头:“举手之劳。”
众人目送官差们押着犯人离去。
正午的日头晒得山石发烫,山道上蒸腾着血腥与尘土混合的气味。
官差的马蹄声渐远,那只黄狗仍立在原地,浑身脏污的毛发在阳光下泛着黯淡的金色。
它突然转身,冲着周慎行一行人汪汪叫了两声,尾巴急促地摇了三下,像是在道别。
于知乐面露不解:“它这是……?”
“它要去西山。”贺思甜轻声道,看着黄狗一瘸一拐地追着官差离去的方向,“它的主人在那里。”
如果她猜的没错,这条黄狗拦他们纯粹是因为好心。
而拦住那辆灰蓬马车,也许是闻到了主人的气息,以为主人在那辆马车上。
所以才奋不顾身地拦路,谁知到头来只找到了少女遗落的荷包。
至于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条山道上,这就不得而知了。
也许是追着那辆马车来的,为了拦住他抄了近道,这才跑到了马车前面也说不定。
于知乐从马车里探出身子,将半块没吃完的牛肉干扔过去:“路上小心啊!”
黄狗灵巧地凌空接住,却没吃,而是叼在嘴里,又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这才撒开腿奔跑起来。
它三条腿跑得不太稳当,却格外坚决,眨眼间变成山道尽头一个小小的黄点。
于知乐转头看向被落石堵死的山路:“得,咱们也改道吧。”
周谨言抖开地图,指尖在某处画了个圈。
“绕道要经过黑松林,我记得那儿有条近十年没人走的古道,恰好能俯瞰西山废窑。”
于知乐正在喝水,闻言一顿:“你们该不会……”
“顺路看看。”周慎行笑嘻嘻揽住她的肩,“毕竟望岳楼楼主在此,总得对得起官差大哥的夸赞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