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宫雪罕见地独自回了侯府。
就在已是入秋了,天气微凉,天空更是湛蓝得像宝石一样。
然而整个府里却是空空荡荡的,很多过去的人都不在了。
这一刻,梅宫雪竟是觉得自己有些老了。
在府里兜兜转转了几圈,思索片刻,她转身去了祠堂,然后一个人跪在了父母的灵位前。
这些日子不知怎么回事,夜里睡觉总是做梦。
但梦到的并不是季云初,而是梅香寒!
梦到清晨的光打在她身上,就那样撑着身子趴在地上,然后笙笙质问着自己的无情!
似乎只有在这里,她的心才能稍稍平静一些。
可没过多久,却听到身后的门响动,有人进来了!
她微微侧头看过去,紧接着眉头蹙起来。
来的人正是梅砚君!
他怎么会来?
梅宫雪并不想和他说话,索性闭上了眼睛,默默在心中念着清心咒。
可梅砚君的声音却突然在耳畔响起,“杀了自己亲妹妹的内疚感,并不好受吧?”
梅砚君的声音轻缓却又笃定。
梅宫雪瞬间睁开眼睛看向他,他刚才在说什么,莫非已经知道了梅香寒是自己杀的?
这是打算审问自己吗?
梅砚君也取了一炷香点燃,然后跪在了梅宫雪身旁,就好像刚才的那句话不是他说的一样。
梅宫雪心里没由来的一阵发虚,好像做错事过后当场被人戳穿了一样。
可明明她没有错!
若重新来一次,她依旧会选择处理掉梅香寒,所以她才不会有愧呢!
顶多就是…就是…
她不知道梅砚君是怎么发现这件事的,但想了想很快便接受了,毕竟这个哥哥一向就很聪明,想必是在自己将骨灰带回来时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
当时都没有戳穿自己,现在想必也不会的。
果然,梅砚君没有说什么,而是陪着她一起诵经。
但片刻后,他却将自己手腕上一直戴着的那串佛珠取了下来,“以后若是难受,试试这个。”
梅宫雪愣了一下,“送给我了?”
梅砚君点点头。
梅宫雪沉默了一下,最后还是接过了。
这串佛珠是父亲当初特意为梅砚君求来的,他一直戴在身边。
每当心情烦躁时,便会取出拨动一番,用来平复心中的烦躁。
现在,居然将这佛珠送给了自己?
梅宫雪心里是有些感动的,但很快,她就清醒过来,直接问道:“你今天过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赶紧说吧!”
她太清楚这个二哥了,他总在算计、总在权衡。
梅砚君犹豫了一下才开口,“其实从爹爹去世,我和你三哥那时便已到了议亲的年龄,可却迟迟没有娶亲,就是憋着一口气想要重振侯府,但可惜能力有限。”
“如今大嫂去世,大哥膝下只有一个女儿,看他和嫂子的感情,也不知日后还会不会再娶续弦。”
“你三哥他又死了,至于我自己…也是个废人了,咱们侯府以后人丁凋零,实在是难以为继,所以…”
他看了一眼梅宫雪,带着恳求的语气道:“若你日后有了孩子,如果可以,希望能过继一个给侯府!”
梅宫雪没有说话。
梅砚君看着她,似乎也没期望能立刻得到她的回复,片刻后便起身离开了。
等他出来后,略带迟疑地看了一眼祠堂的方向。
管家道:“刚才大小姐她也没说答应还是不答应啊!要不咱们再…”
梅砚君却摆摆手,“以她的性子,没当面骂我一顿就已经是烧高香了,这件事只能看她自己的意愿了。”
“她若愿意的话,对侯府自然是好,不愿意…哎,也就罢了!”
今天对梅宫雪说的那些话实属无奈,侯府现在的确是凋零了。
但他很快就整理好了心情,“护国公府那边的葬礼应该快开始了,东西都送过去了吗?”
管家点头,“小侯爷已经去了。”
梅砚君轻叹一声:“那就好。”
梅长恭这次之所以殒命,主要是为了前往黎山营救宇文述。
所以那个宇文述能活着回来,可是有着他们侯府的一份功劳,就连陛下也是给了赏赐的。
可以说,护国公府欠了他们侯府一个人情!
不说其他的,就是盼着护国公能在这个时刻,稍稍扶持侯府一把!
即便侯府是肉眼可见的虚弱了,但他还是希望这个家能支撑得久一点。
…
等从侯府出来后,梅宫雪的心情还是很复杂,手中下意识开始拨动着那串佛珠。
说实话,她还真是挺佩服这个二哥的。
换个寻常男子受了宫刑后,这得是多大的一个打击,后半辈子就是个废人了啊!
然而梅砚君比她想象的坚强许多,并没有一蹶不振或者借酒消愁什么的。
而且依旧能在这种情况下,尽量为侯府谋算未来。
梅宫雪想,如果换做是自己的话,她可能是做不到的!
马车渐渐行进,最后,她还是决定去一趟护国公府。
倒不是想去樊氏葬礼,而是想去见一见宇文述。
今天这种日子,前门、后门都有很多人,来来往往的,她便走了小角门。
当她们询问时,裴远的回复依旧是宇文述现在不想见她。
红袖感到很遗憾,撅着嘴回到了马车上。
梅宫雪还要反过来安慰她,“估计是宇文将军的伤还没完全好,咱们过两天再来就是了!”
红袖只得点点头,“对了,小姐,你猜我刚才进去的时候看见谁了?”
“谁啊?”
“齐文宣!”
梅宫雪一挑眉,“他也在护国公府?”
红袖点头,“就是他!我也挺纳闷的,所以特意打听了一下,如今季府被抄,那个宇文雅不是回了护国公府吗?而齐文宣毕竟是季云初名义上的义子,又是个孩子,就只能跟着宇文雅来了。”
“只不过,我刚才看见他的时候,正被二房的那些半大的孩子欺负呢,他本就是个瘸子了,估计以后在护国公府的日子也不太好过!”
梅宫雪感叹,“原来是这样啊!”
那个齐文宣虽然被季云初养在身边没几年,但可是被惯出了不少出毛病。
之前在季府那边时,下人们连句重话都不敢说。
如今季云初也死了,他没了靠山,孤苦无依的一个人,又瘸了条腿,以后有苦头吃了。
但至少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饿不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