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线之上，风声如刀，割裂寂静的山谷。
张起灵与黑瞎子并肩立于一道断崖前，脚下是深不见底的裂谷。
放眼望去一条由青石与铁索搭成的悬桥横跨其上。
而桥身早已锈迹斑斑，木板残缺，随风微微晃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这就是你说的……生死线？”黑瞎子眯眼望着那桥，吹了声口哨，“张家人真是会玩，这要是一脚踩空，连尸首都找不回来。”
张起灵站在他身侧，黑衣猎猎，目光沉静地扫过桥头两侧立着的两尊石兽。
一狮一虎，口中衔着锈蚀的铜铃，铃舌早已断裂，却仍透着一股森然古意。
“非我族人，入内者死。”他低声说，声音如冰泉滴落，“这条线，是张家设下的第一道关卡。桥下埋着‘断魂钉’，踩错一步，钉阵自启，千刺穿心。”
黑瞎子啧了声，凑近他耳边低笑：“那你可得牵紧我，瞎子可不想死在进家门之前。”
张起灵侧头看了他一眼，眸光微动，终究没说话，只是抬手，将他手腕轻轻一扣，拉至身前半步。
“跟紧我，落脚点只容半足。”
话音落，他率先踏上悬桥。
每一步落下，都精准踩在桥板中央那枚模糊的莲花纹上。
桥身剧烈晃动，铁索咯吱作响，风卷着雪粒扑面而来。
黑瞎子咬牙紧跟，脚下一滑，差点跪倒，却被张起灵反手一拽，整个人被扯进他怀里。
“……哑巴，你轻点，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住让你这么拽的。”黑瞎子喘着笑，却没挣开，任由他扣着自己的手腕前行。
“怕了？”张起灵淡淡问。
“怕？我瞎子这辈子最不怕的就是死。”他咧嘴一笑，眼神却认真，“我怕的是以后的日子你不在我身边。”
张起灵脚步微顿，没回头，只是指尖收得更紧了些。
终于，两人踏上对岸。
身后悬桥在风中摇晃，仿佛随时会断裂。
张起灵松开手，从怀中取出一枚铜钱，轻轻抛入桥心。
“叮——”
铜钱落地，瞬间，桥板翻转，露出下方密密麻麻的铁刺，寒光森森，直指苍天。
黑瞎子挑眉：“好家伙，这要不是你带路，我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赔。”
张起灵收回目光：“生死线不止这一处。
前面还有八卦阵门、铜马机关、三重影壁……走错一步，便是死局。”
“啧，你们张家人是真把自己当神供着啊。”黑瞎子摇头，“这么大的排场，最后还不是落得个破败收场。”
张起灵没答，只是抬步前行。
山路蜿蜒，越往深处，古木参天，雾气渐浓。
终于，前方豁然开朗——一座深门大宅赫然矗立于山坳之中，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却早已残破不堪。
朱漆大门剥落大半，露出底下腐朽的木胎，门环锈死，门楣上“张家堡”三字匾额斜斜挂着，字迹模糊，藤蔓缠绕。
院墙坍塌数处，野草从砖缝中疯长，院内石狮倾倒，石阶碎裂，唯有几盏铜灯还立在门侧，灯芯竟有微弱的绿火在跳动，幽幽不灭。
“这就是……张家祖地？”黑瞎子低语，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好家伙，这要放外头，随便扒点东西都能当国宝卖了。”
他抬脚迈进门槛，目光扫过院中。
残破的屏风上绘着《山河图》，案几上摆着青铜酒樽。
角落里甚至有一尊半埋于土的玉鼎，鼎身刻着符文。
“这些……都没人拿？”
“张家人不在乎。”张起灵站在他身侧，声音平静，“这些东西，是玩具，不是财富。他们要的是自由。至于这些古物……不过是过往的灰烬。”
黑瞎子啧了一声，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那尊玉鼎：“可太可惜了。这些东西，每一件都能讲一段故事。”
“故事早就烂在土里了。”张起灵转身，目光投向院落深处，“走吧，我住过的地方在东侧。”
两人穿过荒废的前厅，绕过倒塌的影壁，来到一处偏院。
院门半塌，门楣上挂着一块小匾，字迹已模糊，但依稀可辨“幼训居”三字。
院中三间厢房，两侧是通铺，门敞开着，可见里面床榻破败，被褥霉烂，墙角堆着锈蚀的铁链与木枷，地上散落着断裂的竹简。
“这是……那些孤儿住的地方？”黑瞎子皱眉。
“嗯。”张起灵站在院中，目光落在最里侧那间独立的小屋，“我后来被分到了那里。”
那间屋子比其他略好，门未塌，窗棂也完整，只是门上挂着一把铜锁，锁身已绿锈斑斑。
张起灵抬手，指尖在锁孔处轻轻一按，只听“咔”一声轻响，锁自行脱落。
推门而入，屋内陈设简单：一张木床，一张书案，一只衣柜，墙角立着一面铜镜，镜面蒙尘，映不出人影。
书案上堆着几卷竹简，床下有一只破旧的布鞋，鞋尖磨破，显然是孩童所穿。
黑瞎子环顾四周，忽然笑了一声：“就这？你堂堂张家族长，住得这么寒酸。”
“之前不是。”张起灵走到床边，指尖轻轻拂过床沿，仿佛在触碰某段尘封的记忆。
黑瞎子没再笑，而是卷起袖子：“行吧，既然要住，咱就得住得像样点。你这屋子，得收拾。”
他动手搬开书案，清扫蛛网，将霉烂的被褥扔出窗外，又从院中找来扫帚，一寸一寸扫去地上的积尘。
张起灵没阻止，只是默默将衣柜中的旧衣取出，叠好放在床头。
“你这衣柜里，怎么全是黑衣服？”黑瞎子一边擦窗一边问。
“张家子弟，只穿黑衣。”张起灵淡淡道，“象征‘张家人’的身份。”
“张家人？哼。”黑瞎子冷笑，“你们张家，真是会给自己贴金。”
张起灵没反驳，只是将最后一件衣服叠好，放在最上层。
两人忙了整整一个下午，终于将屋子收拾得勉强可居。
黑瞎子一屁股坐在床边，擦了擦汗：“累死我了，你这地方，真是比咱们四合院都小。”
张起灵递来一碗热水，他接过，咕咚喝了一口，忽然抬头，目光认真：“哑巴，我知道张家人的身手都是一顶一的好。我一直想问你……你是怎么被训练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