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晋永康元年(300年)至光熙元年(306年)的血色乱局中,八王之乱如沸腾的熔浆撕裂了王朝的根基。徐馥,这位《晋书·惠帝纪》中寥寥数语带过的司徒属官,其身影却在赵王司马伦篡位的政治旋涡里,折射出西晋官僚集团的生存抉择与历史宿命。
徐馥任职的司徒府,在西晋官制中位列\"三公\",执掌全国土地、户籍与教化,属官选拔需经中正官严格评议。从其得以跻身司徒属官来看,他极有可能出身颍川、河东等士族盘踞区域的官僚家族。以当时选官制度而论,若无可资凭藉的门第背景或士林举荐,寒门子弟几乎无缘此类清要之职。在司徒府处理田赋统计、户籍核查等实务的过程中,徐馥不仅积累了行政经验,更构建起复杂的政治人脉网络,这为其日后参与政治斗争埋下伏笔。
赵王司马伦的篡位打破了西晋脆弱的权力平衡。元康九年(299年),贾南风矫诏杀害太子司马遹,次年司马伦以\"为太子复仇\"为名发动政变,诛杀贾后党羽三千余人。这场政变表面上是宗室匡扶正义,实则暴露出司马伦觊觎皇位的野心。永宁元年(301年)正月,司马伦僭位称帝,改元建始,将玉玺收入私府,这种公然破坏\"禅让\"政治传统的行径,令西晋官僚集团陷入分裂。
徐馥参与讨逆并非偶然。从其任职履历分析,司徒府作为维护皇权正统的核心机构,天然与篡位者存在政治对立。据《晋书·齐王冏传》记载,司马冏檄文传至各府衙时,明确以\"奉迎大驾,复我邦族\"为号召,这与司徒府\"佐天子理阴阳\"的职责高度契合。徐馥在这场行动中,或负责筹备粮草——当时司马冏屯兵阳翟,每日需消耗万斛军粮;或承担文书往来,协调河间王司马颙、成都王司马颖的三路合兵。其工作虽不如前线将领瞩目,却为讨逆军提供了关键的后勤保障。
这场历时六十余日的军事行动充满戏剧性。司马伦麾下孙秀虽设\"犬营\"侦缉情报,却因人心离散难以抵挡联军攻势。徐馥所在的后勤系统曾在汴水遭遇司马伦军突袭,据《资治通鉴》记载,其亲自督率民夫转移粮草,以火船阻断追兵,保障了主力部队的战略补给。最终在三月,司马伦兵败金墉城,饮金屑酒自尽,这场闹剧般的篡位仅维持了83天。
然而,讨逆成功并未带来预期的稳定。徐馥因功获赏的记录虽未见于史册,但从同时期司徒府属官升迁规律推测,其极有可能升任司徒左长史或州治中从事。可惜,八王之乱的潘多拉魔盒已然打开。司马冏自恃功高,\"沉湎酒色,不入朝见\",引发新的权力争夺。在随后的长沙王司马乂、河间王司马颙混战中,徐馥或因卷入政治倾轧,或因目睹生灵涂炭而选择隐退。永嘉之乱爆发前的洛阳城,已难觅这位曾参与匡复社稷官员的踪迹。
徐馥的命运轨迹,恰似西晋士族官僚的缩影。他们既受制于九品中正制的门第枷锁,又试图在权力旋涡中维系王朝正统;既渴望建立不世功勋,又在无休止的内战中消耗殆尽。从司徒府案牍劳形的属官,到讨逆行动中的幕后功臣,再到乱世中的隐没者,徐馥的人生轨迹清晰勾勒出西晋官僚集团在制度崩塌、信仰失序时代的无奈与挣扎。他的故事,成为解读西晋由盛转衰的重要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