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龙正裹着一件新得的、毛色雪白无瑕的白狐裘,在殿内对着巨大的铜镜比划,试着将带有茸毛的兜帽戴在头上,看看效果如何。
这狐裘是下面人进献的,说是极难得的珍品。就在这时,殿门外传来一阵骚动。两名龙卫几乎是拖拽着一个“东西”走了进来。
那“东西”裹着一件已经冻得像铁板一样坚硬、结满了冰碴的破旧羊皮袄,整个人蜷缩着,头发、眉毛、胡须上都挂满了白霜,
几乎看不出人形,像是一条刚从冰河里捞起来的半死野狗。“王爷,漠北来的信使,说是喀尔喀蒙古部落的。”一名龙卫禀报道。
王龙正对镜欣赏着自己穿上白狐裘后“雍容华贵”的模样,闻言只是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说道:“让他先把气喘匀了再说,
别死老子大殿里,晦气。”那漠北信使被龙卫像扔破麻袋一样丢在冰冷的地板上,似乎已经冻得失去了知觉。好一会儿,
他才艰难地、用颤抖得不成样子的手,从怀里摸出一个用油布包裹了几层的小小的、扁平的物件。那油布包也被冻得硬邦邦的。
信使嘴唇乌紫,哆哆嗦嗦地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王龙这才转过身,踱步过去,用脚尖踢了踢那信使,
示意龙卫把东西拿过来。龙卫接过那冰凉的油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一封写在某种粗糙皮革上的信,信纸的边缘,
竟然带着已经变成暗褐色的、疑似血手印的痕迹!王龙皱着眉,接过那封“血书”,凑到眼前。信是用蒙文写的,夹杂着一些简单的汉字。
王龙虽然认不全,但连蒙带猜,加上身边有通译低声快速解释,大意是:喀尔喀部的首领,自称听闻大明悍王威名,表示“敬畏”,
但话里话外,又暗示自己部落强大,控扼漠北商道,希望大明能给予“赏赐”,如粮食、铁器、布匹等,并威胁说若不能满足,
则无法保证通往西域的商路安全,甚至暗示可能会与残留的建州势力或其他不安分的蒙古部落“联合”。王龙的脸色,随着通译的低声翻译,
一点点沉了下来。他脸上的那点因为新得狐裘而产生的愉悦消失得无影无踪,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危险。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腕上戴着的一串硕大的蜜蜡手串,
那手串颜色金黄,质地温润,显然也是价值不菲的宝物。突然,他猛地将手串凑到嘴边,用后槽牙狠狠地一咬!“嘎嘣”一声脆响,
在寂静的大殿里格外刺耳!那串质地坚硬的蜜蜡手串,竟然被他硬生生咬断了绳子!上面一颗颗圆润的蜜蜡珠子,顿时失去了束缚,
“噼里啪啦”地崩散开来,蹦跳着滚落得到处都是,在青砖地上弹跳、滚动,发出清脆的声响。大殿里的侍卫、宫女们都吓得低下了头,大气不敢出。
王龙看也不看那些散落的珠子,他死死盯着地上那个如同死狗般的漠北信使,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大殿的温度仿佛又降低了几度:
“拖出去。让他好好‘清醒清醒’!用雪给他搓搓,让他知道知道,来老子的地盘,该用什么语气说话!”“嗻!”两名如狼似虎的龙卫立刻上前,
一人一边,粗暴地揪住那信使因为长期不洗而擀毡、结满了冰坨的头发和辫子,像拖死狗一样,将他面朝下,直接拖出了温暖的大殿,
拖进了外面冰天雪地的院子里。那信使似乎恢复了一点意识,发出微弱的哀嚎,但很快就被风雪声淹没。他的身体在厚厚的积雪上,
划出了一道长长的、扭曲的沟壑。左良玉一直在一旁看着,这时才小心翼翼地凑过来,低声对王龙说道:“王爷,这喀尔喀部,最近确实越来越不安分。
咱们派往鞑靼(蒙古中部)的几支小商队,都在他们的地盘附近被抢了,手法干净利落,几乎没留活口,跟蝗虫过境似的,寸草不留。
他们这是看准了咱们刚拿下辽东,立足未稳,想来敲竹杠呢。”王龙阴沉着脸,一把扯下头上那顶让他觉得有些碍事的白狐裘兜帽,
由于动作太猛,系带勒到了自己的脖子,呛得他咳嗽了两声。他一边咳嗽,一边恶狠狠地说道:“咳…咳…蝗虫?他们他妈的也配叫蝗虫?
蝗虫吃草,他们吃肉喝血!敢抢到老子头上?老子是他们这群蝗虫的祖宗——食人花!连骨头渣子都给他消化了!”
五天后,遥远的北方,呼伦湖方向传来一声沉闷如雷、紧接着是连绵不绝的、如同天崩地裂般的巨响——
那是湖面厚达数尺的冰层,在极限的严寒和内部压力下,终于不堪重负,发生了大规模的炸裂!
巨响甚至传到了数百里外的沈阳,让城内的窗户纸都嗡嗡作响。几乎就在同时,一份来自更北方军营的加急军报被送了进来。
当时王龙正泡在刚刚修葺好的、引温泉入内的浴池里,驱散连日来的寒气。他背靠着光滑的池壁,热水漫过胸膛,
舒服得他眯着眼睛,甚至把一只长满腿毛的脚丫子翘在池子边缘,用脚趾头夹着一支蘸了墨的小楷毛笔,
在一份摊在膝上的公文上歪歪扭扭地批阅着。蒸腾的热汽将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熏得通红,像只熟透的猴子屁股。
孙传庭手里捧着一个制作精美、镶嵌着宝石的鎏金箭筒,兴冲冲地从外面走进来(浴池所在偏殿与主殿相连),
也顾不上避讳,扬着箭筒喊道:“王爷!好消息!我们在清理呼伦湖周边旧战场时,在一个废弃的蒙古包废墟底下,发现了这个!
看纹饰,绝对是皇太极当年用的东西!这老小子,逃跑的时候连这个都落下了!真是惶惶如丧家之犬!”
王龙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用脚趾夹着的毛笔在公文上画了个圈,含糊地应道:“嗯,一个破箭筒,有啥好嚷嚷的?
熔了打副马蹄铁还差不多。”他继续看着公文,内容是漠南蒙古某个部落上书,表示归顺,但请求大明赏赐一些过冬的粮食和茶叶,
并委婉地提出,希望能“进献”一批草原上的白骆驼,以换取大明的友好。王龙看到这里,嗤笑一声,用脚趾夹着笔,
在那份言辞谦卑的文书空白处,龙飞凤舞地批了一行大字:“让漠南送白骆驼?他们咋不干脆点,把月宫里的嫦娥也一起送来给老子跳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