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真正踏上了“加州海岸”的土地。
婷婷最先适应了光线,她摘掉墨镜,张开双臂,仰着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啊——”她发出一声满足的长叹,“活过来了!我闻到了!阳光的味道!海的味道!”
潇潇的直播镜头疯狂地摇摄着四周的景象。镜头里,金色的沙滩一直延伸到远处,与犬牙交错的黑色礁石相接。白色的海浪不知疲倦地冲刷着礁石,碎裂成大片大片的泡沫。几十只体型滚圆的海狮,懒洋洋地趴在不远处的沙地上晒着太阳,不时挺起脖子,发出一阵阵如同狗叫般的喧闹声。
“家人们……我收回我之前的话。”潇潇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被震撼后的失真,“坐列车看,和站在这里,完完全全是两个世界!你们能感受到吗?这风!这沙子!我甚至能看清远处那头海狮胡须上挂着的水珠!”
直播间弹幕彻底疯了:
“我靠!这画面!每一帧都是壁纸!”
“这沙滩,这海浪,你告诉我这是在内陆山区?!我不信!”
“主播快把鞋脱了!我想看踩沙子!”
“羡慕哭了!我也想闻海的味道!”
“这海狮的叫声怎么跟狗似的,笑死我了!”
“青瑶山庄这是把整个加州海岸搬过来了吧?”
“我在地铁里看这段,差点以为自己在海边!”
就连一直表现得最冷静的阿佐,此刻也忍不住举起相机,对着一棵造型奇特的棕榈树和远处红白相间的灯塔,不断按动快门。
“光线太好了……”他喃喃自语,“这里的空气好像都带着滤镜,拍出来根本不用后期。”
马建国大哥则弯下腰,抓起一把沙子,看着金色的沙粒从指缝间滑落。
“嘿,这沙子,又细又干,跟额们这的沙子不一样。”他憨厚地笑着,像个发现了新奇玩具的孩子。
陈宽看着众人沉醉其中的样子,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他等到大家初步的兴奋劲儿过去,才缓缓开口。
“严格来说,大家闻到的,不是海的味道。”他纠正道,“而是‘月神湖’的味道。这里所有的水体,都来自于灵墟秘境的山泉,我们只是在咸水区,按科学比例,调配了人工海盐。”
他指着不远处那些造型各异的植物。
“大家看到的,也不止是棕榈树。这里移植了超过三十种加州海岸的本土植物,比如那边的北美红杉和海岸常青灌木。我们希望营造的,是一个无限接近真实的完整生态。”
众人这才发现,空气中那股复杂的香气,原来是盐、水汽和几十种植物芬芳的混合体。
“踏遍千山”没有参与众人的惊叹。
他独自走到浪边,看着潮水一次次漫过自己的鞋面,又退去。
许久,他转过身,看向陈宽,问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问题。
“海浪的频率,”他指着那片不断起伏的水面,“也是设计过的?”
陈宽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他点了点头。
“是的,山先生。这片区域的水下,布置了十六组大型波浪发生器。它们会模拟真实潮汐的涨落规律,制造出不同形态和频率的波浪。现在是上午十点,对应的,是加州当地时间的下午四点,正是涨潮的时段,所以浪会比较大。”
“我们希望,游客在这里的每一次驻足,”陈宽的目光,扫过那片蔚蓝的湖面,和远处被阳光照得发亮的灯塔。
“看到的,都是独一无二的风景。”
陈宽讲解完波浪频率后,并未引导众人走向远处常规的观景台,而是做了个“请”的手势,沿着沙滩,直接朝着那群懒洋洋的海狮走去。
“大家可以靠近,”他一边走一边提醒,“但请保持五米以上的安全距离,不要主动投喂或触摸。”
越靠近,空气中的味道就越复杂。纯粹的海盐味渐渐被一股更浓烈、更原始的气息取代,那是一种混杂了鱼腥、湿润皮毛和排泄物的独特气味。这股“真实”的味道,瞬间将众人从“明信片风景”拉回了“野生动物栖息地”的现实。
海狮的叫声也从背景音变成了环绕立体声。此起彼伏的“嗷!嗷!”嘶吼极具穿透力,能清晰分辨出其中的不同情绪——两头年轻雄性正为了一块礁石的归属权而激烈争吵;一头打着哈欠,声音慵懒而绵长;更多的只是懒洋洋地趴着,偶尔从喉咙里发出一两声满足的哼哼。
婷婷举着自拍杆,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步,试图找一个完美的角度,将自己和远处礁石上一头体型异常庞大的雄性海狮框进同一个画面里。
那头雄狮显然是这片海滩的霸主,它占据着视野最好的位置。它似乎察觉到了婷婷的“小动作”,突然不满地抬起头,布满交错伤疤的粗壮脖颈转向她的方向,张开大嘴,发出一声雷鸣般的巨大咆哮。
“嗷——!”
声波仿佛是实质的,震得空气嗡嗡作响。
“我靠!”婷婷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吓得一个激灵,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在沙滩上。她连退两步,抚着胸口,对着直播间大喊:“吓死我了!这家伙是在警告我吗?说我侵犯了它的肖像权?”
潇潇赶紧将镜头拉近,给了那头雄狮一个特写。“家人们,看到了吗?这才是真正的野生状态!它根本不把我们当回事。你们看它脖子上那些伤疤,全是战斗的勋章。这气场,绝了。”
直播间弹幕瞬间被“王霸之气”刷屏:
“我靠!这海狮好凶!但好帅!”
“婷婷被吼了,笑死我了!”
“这伤疤,一看就是身经百战!”
“海狮:你谁啊?敢拍我?”
“我宣布,这头海狮是我见过最霸气的!”
陈宽引导着心有余悸的众人,绕过了海狮的地盘,来到一片相对平静的浅水区。这里水流和缓,清澈见底,水面上漂浮着大片墨绿色的海藻。
一幕治愈的场景,在这里上演。
一只毛茸茸的海獭,正仰面躺在水上,肚皮朝天,像一张漂浮的毛毯。它的肚皮上放着一块不起眼的石头和一只紧闭的蛤蜊。它用两只灵活的前爪抱起石头,对着蛤蜊的硬壳,“咚!咚!咚!”地砸了下去。
动作娴熟,神情专注,仿佛一个正在工作的工匠。
砸开后,它丢掉石头,用爪子把蛤蜊肉掏出来,三两口塞进嘴里,吃完还意犹未尽地用爪子搓了搓自己的脸颊和胡须,动作像极了人类饭后擦嘴的样子。
一直表现得很高冷的小雅,看到这一幕,眼睛瞬间亮了,紧绷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她用胳膊肘碰了碰旁边的萱萱,小声说:“你看它,吃完饭还知道‘洗手’,比某些人都讲卫生。”
马建国大哥看得啧啧称奇。“嘿!这小家伙还挺聪明,晓得用石头砸东西吃。这要是让它去砸核桃,肯定一把好手。”
“海獭是为数不多会使用工具的海洋哺乳动物。”陈宽微笑着补充,“它们不仅会用石头,有的甚至有自己专属的‘宝贝石头’,不用的时候会把它夹在腋下的皮囊里收好。”
就在所有人都被海獭的“卖萌攻击”融化时,一个巨大的白色身影,迈着六亲不认的八字步,从众人身后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那是一只体型堪比成年阿拉斯加犬的巨大鹈鹕。
它完全无视人群,径直走到正专注于拍摄海獭的阿佐身边。然后,在所有人惊奇的目光中,它伸长脖子,用它那前端带钩、下方还挂着一个松垮喉囊的喙,轻轻试探性地“啄”了一下阿佐的相机镜头。
“梆”的一声轻响。
阿佐正沉浸在取景器里,被这一下搞得一愣。他下意识地低下头,看到的是一个几乎占满他整个视野的淡黄色的鸟嘴。
他哭笑不得,只能举着相机一动不动,和眼前的“不速之客”大眼瞪小眼。
“哈哈哈哈!”婷婷立刻抓住机会,把镜头对准了这滑稽的一幕,“阿佐老师被‘打劫’了!这鹈鹕是想让你给它拍个写真吗?”
全场都被逗笑了。
除了“踏遍千山”。
他没有笑。他一直站在人群外围,双手抱胸,冷眼旁观。此刻,他终于动了。他走向陈宽,提出了一个问题,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的笑声都停了下来。
“这里的动物,没有应激反应。”他陈述了一个事实,而非疑问,“海狮的警告,是领地意识,不是恐惧。海獭的专注,是无视,不是习惯。这只鹈鹕的试探,是好奇,不是攻击。它们不怕人。”
他摘下墨镜,那双锐利的眼睛直视着陈宽。
“你们是怎么做到的?这不是简单的脱敏训练能达到的效果。这是一种……平等的共存状态。”
陈宽脸上的笑容,多了一丝郑重。
他看着那只还在跟相机较劲的鹈鹕,缓缓说道:“山先生您说对了。我们做的,不是‘训练’。”
“我们只是从一开始,就给了它们足够的尊重和绝对的优先权。这条海岸线,是它们的家,我们才是客人。所有的游览路线、安全距离、行为规范,都建立在一个原则之上——人的行为,永远不能干扰到动物的正常生活。”
“当动物发现,这些两脚行走的生物,对它们没有任何威胁,只是安静地路过时,”陈宽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它们自然也就不再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