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王玄策一愣,完全没料到会是这个转折。
柳叶没解释太多,只是淡淡道:“我跟他打过招呼了,你去就行,就说是我让你去拿我留在他那儿的一样东西,是……给你去爪哇防身用的小礼物。”
防身用的小礼物?
还放在太子那儿?
王玄策心里的疑惑更大了。
什么礼物这么金贵,需要放在东宫保管?
但看柳叶没有多说的意思,他压下好奇心,应道:“是,东家,我明日就去。”
“不是明日,现在就去。”
柳叶语气不容置疑。
“承乾这会儿应该还在东宫处理公务,早拿到,早安心。”
王玄策只得再次应下,带着满腹疑问退出了书房。
夜风一吹,他打了个激灵,脑子里开始转悠。
东家留的防身礼物,用得着特意放在太子那里?
他摇摇头,加快脚步向东宫方向走去。
...
东宫,太子书房。
烛火通明,却驱不散李承乾眉宇间的阴霾。
他面前摊着几本厚厚的账册,眉头拧成了疙瘩。
贺兰楚石垂手立在一旁空气里弥漫着压抑和烦躁。
“不对,还是不对!”
李承乾猛地合上一本账册,声音带着疲惫和一丝火气。
“父皇让我协理工部,这江南道漕粮转运的损耗账,怎么算都对不上这个大窟窿!前后差了近千石!”
“下面报上来的理由五花八门,什么水耗、鼠耗、霉变……听着就像糊弄鬼!”
“可这账做得四平八稳,一时半会儿竟找不到从哪里撕开这口子!真是见了鬼了!”
他越说越气,抓起手边的茶盏想摔,又硬生生忍住,重重顿在桌案上,茶水溅出几滴。
贺兰楚石的头垂得更低了。
就在这时,门外内侍小心翼翼地通传。
“启禀殿下,竹叶轩辽东掌柜王玄策求见,说是…奉柳驸马之命,来取一样东西。”
“王玄策?”
李承乾先是一怔,随即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眼睛猛地一亮。
“快!快让他进来!”
他正被这些繁琐恼人的账目搅得头昏脑涨,急需换换脑子,或者……找个能帮他理清头绪的人。
王玄策在竹叶轩的精明强干是出了名的,说不定……
王玄策被引了进来,李承乾已几步绕过书案迎了上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玄策!来得正好!快,快帮我看看这些账!”
不由分说就把他拉到书案前,指着那堆账册。
“我快被它们愁死了!”
王玄策被这阵仗弄得有点懵。
不是来拿东西的吗?
怎么抓了壮丁查账?
他瞥了一眼那厚厚的账册,江南道漕粮转运,心里飞快盘算着。
“我只能尽力看看,不敢保证……”
“无妨无妨!你只管看!”
李承乾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长长舒了口气,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揉着太阳穴。
“我信得过你的本事!”
王玄策无奈,只得坐下,拿起最上面一本账册翻看起来。
他看得很快,手指在密密麻麻的数字间划过,时而凝神,时而快速翻页。
李承乾紧张地盯着他,贺兰楚石也忍不住偷偷抬眼瞄。
约莫过了两炷香的时间,王玄策翻账本的速度慢了下来,手指停在某一页的几行数字上,反复比对着。
他拿起旁边的算筹,飞快地摆弄了几下,眉头也微微皱起。
又翻回去几页,再翻回来,如此反复几次。
王玄策终于抬起头,指着账册上的一处。
“问题可能出在润州仓的入库记录,和扬州仓的转运记录衔接上。”
“看这里,润州仓报称三月初八,入库新粮一万石,但同批粮在扬州仓的接收记录却是三月初十,中间隔了两日。”
“按常理,润州到扬州水路顺风一日可达。”
“这多出来的一日,损耗却只报了寻常水耗,未提及任何耽搁理由。”
“再看这批粮转运时的损耗记录,比其他批次明显高出一截,理由含糊其辞,只写途中损耗!”
他又翻到另一处。
“还有这里,五月份的转运,连续三批粮,在江宁仓临时存储时,都报了比往常高出三成的仓耗,理由是梅雨霉变。”
“可那几日江宁的天气记录我恰好看过,并无连绵大雨,且江宁仓是去岁新修的砖石仓,防潮极好,往年同期霉变损耗从未超过半成。”
“这高出的损耗,去向值得深究!”
王玄策条理清晰,一针见血地点出几处关键疑点,正是李承乾之前隐约觉得不对劲却又抓不住具体线头的地方。
李承乾听得连连点头,精神大振。
“对!对!就是这些地方!我也觉得蹊跷!玄策,你真是帮了我大忙!”
他立刻吩咐贺兰楚石。
“记下来!立刻派人去暗查这几处仓库的管事、库吏,还有那几天的当值记录、天气实情!”
“再查查润州到扬州那两日有无船只异常滞留的记录!”
贺兰楚石领命而去。
李承乾心情大好,这才想起王玄策的来意,笑道:“瞧我这记性,光顾着账目了。”
“玄策,你是来取柳大哥留在我这儿的东西吧?”
王玄策赶紧道:“东家说是给我防身的一点小礼物。”
李承乾脸上的笑容却变得有些古怪起来,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王玄策,带着点不确定地问道:“柳大哥真说让你带着防身?你……你真打算带那东西走?”
王玄策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更加疑惑了。
“东家是这么说的,不知……到底是何物?”
他心里犯嘀咕,难道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李承乾摸了摸下巴,眼神里带着点复杂,又有点……兴奋?
“走,带你去瞧瞧,这里不是地方。”
他起身,示意王玄策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书房,穿过几重宫苑,来到东宫深处一处偏僻的校场。
这里远离主要宫殿,地面夯得结实,周围立着些箭靶。
夜色已浓,四周点起了火把,火光跳跃,映照着校场一角一个单独的小石屋,门口有侍卫把守。
李承乾挥退左右侍卫,亲自从腰间取出一把黄铜钥匙,打开了石屋那沉重的铁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