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哗啦啦地落了下来。
渐渐的，越下越大，遮蔽了视线。
欢呼声穿过雨声隐隐传来。
牧间心情不错。
莉迪娅给他施加了个防护罩，笑吟吟地看着他。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牧间好奇问道。
“老娘乐意。”她笑道。
牧间也朝她笑了笑，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朝巴特问道：“如果不是遇到干旱，就平时，魔王城会安排人布雨吗？”
巴特一愣，有些尴尬道：“回牧先生的话，我们人手不足。”
牧间点点头：“就是说，他们平时得去河边挑水浇地？”
“呃……”
巴特有些不知该如何作答。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五阶及以上的水系魔法师又不是大白菜，怎么可能专门在魔族各地布雨？！
要知道，降雨魔法的覆盖范围其实是很有限的，跟正常的下雨根本没得比。
就好比现在。
三个五阶水系魔法师联手施法，也就覆盖了这一小块地方而已。
魔族那么大，想要用魔法师调控各地降雨情况，需要多少人？
而且起码得是五阶！
低了的还不行！
别说根本没那么多，就算有，那样做也太奢侈了啊！
何况也没这必要。
让农夫多挑一挑水不就好了？
干旱时不布雨，损失太大。
而平时不布雨，顶多就是在田里劳作的农夫辛苦一些而已。
再说了，遇到干旱时应急一下倒也罢了，但让那些中阶、高阶的魔法师专门为泥腿子服务，他们能乐意？
总之，这想法太不切实际。
“虽然确实辛苦了些，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巴特斟词酌句地说道。
“那有没有考虑过设计个装置，自动将河水运到田边？”牧间问道。
“您是说魔法装置？！”巴特嘴角抽了抽，“不，那太昂贵了。”
为了给几块田浇水，专门制作一个魔法装置？！
这比让魔法师到处布雨还奢侈！
魔族哪来那么多钱？
不，就算是人族，也没那么有钱啊！
何况，不怕被偷吗？
魔法装置可不便宜。
没人保护，就放在田边的话，绝对会被偷走。
到时难道再设计个保护装置？
还是专门安排人看守？
巴特简直无法想象那一幕。
牧先生的想法……讲好听点叫奇思妙想，讲难听点叫异想天开。
出发点是好的。
就是太想当然了些。
牧间若有所思。
人族那边，农业技术落后，是因为不需要。
魔族这边，好像也挺落后。
可能是太依赖魔法了？
什么事情都想着靠魔法解决？
如果将魔法当作一种资源的话，这算不算是资源陷阱？
见牧先生不继续问了，巴特暗暗松了口气。
魔王大人说，要像对待他一样对待牧先生。
这句话在巴特的理解中就是，魔王大人准备将牧先生培养成下一任魔王。
虽说魔王大人正值壮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现在就考虑继承人的事多少有些早，但谁叫眼下是多事之秋呢？
如今两族大战将近，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未雨绸缪也是必要的。
只是，牧先生或许在超凡一途上惊才绝艳，但……呃，这么没常识，以后真的能当好魔王吗？
巴特忧心忡忡地考虑了会儿后，暗暗摇头。
不，这不是他该考虑的事。
身为黑龙卫，他只需要忠实地执行魔王大人的命令即可。
这场雨下了一个多时辰。
等到雨水渐止，过去布雨的三名魔法师很快就回来了。
一同过来的还有一名村民。
其中一名魔法师禀告道：“牧先生，村长想见您。”
牧间猜测他大概是来道谢的，便道：“带他过来吧。”
来人看上去有些年纪了。
身形瘦弱，衣衫褴褛。
走路时全程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左看看右看看，视线不敢在一个地方停留超过两秒。
两只粗糙的、满是泥巴的大手则紧紧抓着一个脏兮兮的布袋子。
一见到牧间，他就噗通一声给他跪下了，要磕头。
牧间将他扶了起来。
对方还想给他下跪。
但他的力气明显比不过牧间。
而试了几次后，他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忤逆这位大人！
于是更加害怕了。
同时也不敢再跪了。
牧间松开手，问道：“有事吗？”
老人惴惴不安地站着。
日晒雨淋的脸上布满了皱纹。
浑浊发黄的眼睛里，写满了惶恐与不安。
他左右看了看，许是太紧张，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别紧张。”牧间安慰道，“老人家有事吗？”
“大大大大人……”老人有些磕磕绊绊地说道，“求、求求您了，求求您帮我们跟伯爵大人求个情吧！”
说话间，他将手里的布袋子塞给牧间。
牧间疑惑地接过。
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是五六个黑面包。
“这是？”牧间皱眉道。
“村、村里就这些了。”老人道。
牧间错愕。
这是给他的贿赂？！
“求您了！求您跟伯爵大人求个情吧！我们知道错了！”
老人又要跪下，被牧间扶住。
此时，老人已是情绪激动，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紧紧抓着牧间的手臂，不住哀求道：“再这样下去，我们就活不下去了啊！大人！求求您了！大人！我们、我们求求您了！”
说着说着，他那双浑浊的双眼中，不断有热泪滚落。
牧间皱了皱眉。
隐隐约约间大概明白了什么。
就在这时，远处村子那里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
“人呢！人去哪了？！”
凯利伯爵骑着召唤兽，一马当先地冲进村子里，身后跟着上百名全副武装的侍卫。
他挥舞着鞭子，见人就抽。
一脸的凶神恶煞。
同时口中不断喝道：“围起来！都给我围起来！一个都不准跑了！”
因为刚刚围观下雨，又有人去请贵人说情了，所以村里人都没散，都在等结果。
他们如同鸡鸭一般，惊慌失措地到处乱跑，接着又在一阵阵戏谑的笑声中被驱赶到了一起。
凯利伯爵挥舞鞭子，先是绕着人群抽了一阵，接着喝道：“人呢！给你们布雨的人去哪了？”
说着，他又是狠狠一鞭子抽下。
“说！那个不长眼的东西去哪了？”
没人说话。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那位贵人就是他们村子最后的希望。
见此，凯利伯爵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
“好好好，不说是吧？”
他抽出腰间的佩剑，随便选了一人，一剑砍下。
“那就去死吧！”
就在这时，一道白线般的斩痕忽然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身边。
强大的危机本能让凯利伯爵在千钧一发之际作出了反应。
躲过，却未能完全躲过。
鲜血喷溅。
一条手臂被斩落。
凯利伯爵惨叫一声落地，惊慌道：“敌袭！敌袭！快迎敌！”
轰隆隆——！
大地发出轰鸣声。
一支极有辨识度的黑色军队从远处狂奔而来。
上百名侍卫忽然面色惨白。
齐齐匍匐在地，抖如筛糠。
迎敌？！
迎你麻痹的敌！
那他妈是黑龙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