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炉的火光在书页上投下摇曳的光影,斯内普的视线第三次从同一行文字上滑过。
窗外的雨声渐渐稠密起来。
起初,只是零星的雨点试探性地敲打窗棂,但很快就连缀成绵密的雨帘。
雨滴落在屋顶瓦片上的声音闷闷的,像是远方的鼓点。
屋檐下的排水管开始工作,雨水在金属管道里汩汩流动,偶尔夹杂着树叶被冲刷而过。
他合上书,精致的皮革封面发出轻微的叹息。
雨声中,远处巷口的街灯在湿漉漉的路面上投下摇曳的光晕,像是被水迹晕开的墨画。
一阵风掠过,雨势骤然变急,千万根银针齐刷刷地扎向地面,在石阶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一旁的炉火突然“噼啪”爆开一颗火星。
斯内普下意识望向门厅。
那里依然空荡,只有雨水从伞架滴落的声响,一滴,两滴,在寂静的玄关处格外清晰。
他皱眉拿起魔杖,轻轻点了点茶壶,蒸腾的热气立刻重新盘旋而上,在潮湿的空气里缓缓消散。
雨势渐急,窗外的世界被水雾模糊成一片朦胧的灰。
斯内普坐在沙发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杖身的纹路。
手中的书已然完全看不下去,他开始不自觉的去想。
温之余去了哪里?
这个问题像一滴雨,悄无声息地渗进思绪。
他记得今早自己出门时,天色尚且晴朗,阳光斜斜地穿过门厅,映在那件黑色长袍上。
他带伞了吗?斯内普不知道。
雨点砸在窗棂上的声音越来越密,像是在催促着什么。
斯内普转身走向壁炉,火光映在他的侧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他挥动魔杖,给点起的壁炉又加了些柴火。
或许去了幽泉?还是别的什么地方?
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石阶上汇成小小的水洼。
魔药大师的视线开始不自觉的落在门边的伞架上,那里空荡荡的,只有几滴水珠沿着木纹缓缓滑下。
他忽然想起上一个雨天,那时的他,还没有想好是否摊牌。
但是,即使是那样的状况,他依旧带着温之余去到了后山。
去到了……母亲的陵园。
斯内普记得自己当时说了什么。
关于莉莉,关于父母,关于那些永远无法挽回的过去。
而温之余只是站在那里,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却始终没有打断,也没有离开。
炉火的光影在墙上跳动,斯内普的视线落在茶几上的那杯茶上。
茶水早已凉透,表面凝着一层薄薄的膜。
他忽然意识到,带温之余去陵园的那一天,他就已经选择了信任。
即使后来的一切尚未发生,即使他仍未想好是否摊牌。
但那个雨天,泥泞的山路,冰凉的雨水,以及身旁那个始终沉默的身影。
早已让答案清晰。
或许,他的心早就在那一日便做出了选择。
像候鸟认准了迁徙的方向,
像种子在黑暗中攥紧土壤,
像潮水永远臣服于月亮。
他藏起所有犹豫的凭证,
把未拆的信烧成灰烬,
让每个路口都指向既定终点,
让每句晚安都成为诀别的回音。
或许命运早就埋下伏笔,
那年他转身时扬起的衣角,
至今仍在记忆里猎猎作响,
而他的余生,
不过是把那个瞬间,
反反复复地擦亮。
————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玻璃上蜿蜒的水痕将外面的灯光扭曲成模糊的光斑。
门被推开时带进一阵潮湿的风。
温之余怀里抱着几个纸袋,发梢还滴着水,衬衫的袖口被雨水浸透,贴在手腕上。
他甩了甩头,水珠四溅,有几滴落在玄关的木地板上。
修长的手指将湿发往后一撩,露出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
此刻却被雨水洗得格外清亮。
斯内普坐在沙发上,手中的书页还停留在那永久的一行。
壁炉的火光跃动着,将对方的轮廓镀上一层暖色的边。
水珠从他的下颌滑落,顺着脖颈没入衣领。
“没带伞?”斯内普开口,声音比想象中要低。
温之余闻声转头,水珠从发梢甩出一道弧线。
他这才看清沙发上的人影。
沙发上,斯内普半隐在壁炉光影的交界处,黑袍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
“啊,你回来了。”温之余的声音带着雨夜的湿润,连带着嘴角都扬起一个明亮的弧度。
他抱着纸袋往前走了两步,在地毯上留下一串深色的脚印,“我买了着做饭的食材,还买了做饼干的面粉。”
火光中,斯内普看着他被雨水打湿的睫毛在微微闪烁,像沾了露水的蛛网。
而水珠正顺着他的锁骨滑进衣领,在衬衫上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先去换衣服。”斯内普合上书,封面与纸张轻触,发出轻微的声响,
“除非你想让我重新把你丢出去。”
闻言,温之余低头看了看自己滴水的衣角,笑起来,“遵命,院长大人。”
温之余行礼的姿势优雅而夸张,水珠随着他的动作从发梢甩落,在壁炉的火光中划出细碎的银线。
抬眸时,他的湿发尽数向后撩起,露出整张本就精致的面孔。
那两颗小小的泪痣缀在眼下,被水汽浸润得格外明显。
斯内普的呼吸微微一滞。
而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站在温之余的面前,正用指尖抬起对方的下巴,将唇瓣贴在了那颗痣上。
对方的皮肤带着雨水的凉意,却在相触的瞬间变得灼热。
壁炉的火光忽地炸开一颗火星。
突然的动作,让温之余的睫毛轻轻颤了颤,但没有躲开。
他的呼吸拂过斯内普的颈侧,带着雨水和蔷薇的气息。
“西弗勒斯?”他轻声问,声音里带着笑意,比平时更加柔和。
这个名字让斯内普猛地后退一步,黑袍在空气中划出凌厉的弧度。
他抿紧嘴唇,喉结上下滚动,却什么也没说。
温之余眨了眨眼,水珠从睫毛上坠落。
他忽然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眼下的泪痣,那里还残留着斯内普唇上的温度。
“我去换衣服。”他笑着说。
转身时湿透的衬衫贴在背上,勾勒出流畅优美的背部轮廓。
依旧是没有说话。
斯内普站在原地,听着他的脚步渐行渐远。
窗外的雨声忽然变得很吵,吵得他耳膜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