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沿着实验室深处走了一段，总算寻到一块相对安全的地方。
这里地上零星有几张散架却还勉强能用的沙发，歪歪扭扭围着一张矮桌。
蓝娜娜在白小柔扶持下挪到长沙发上，脚上盖着件沾灰的大衣，呼吸慢慢均匀了一些。
医疗舱的监护仪隔半分钟响一次，灯光虚暗。
“进去吧，歇会。”我收拾好在门口换下的装备，把刚从背包里拿出的能量棒捏了一下。
沙发陷得很深，我就那样坐下，把能量棒的包装撕开，咬了口，并不急着嚼。
姜美人站在离我最远的地方，手里反复折腾枪，动静不大，却总不离开我身上。
空气里充斥着一股沉闷的防备，没有谁先开口。
我觉得冷清，只顾着拆开另一根能量棒，专心填肚子。
突然，姜美人的声音从对面传来，闷得发狠：“够了！
别再那装模作样了，卫新。汪丽娜已经说得明明白白——你是唯一早就清楚一切的人吧？”
我笑了一下，把能量棒塞嘴里嚼两下，慢吞吞咽下去。
然后抬头正对着她：“知道什么？知道被她算计着一步步带到这里？
知道她在恨我们？从实验开始这些，不都摆在眼前嘛。”
我撑起身子站起来，深吸了口气，“你想要说屏蔽器的事，我解释过了，是系统临时推给我的，正好赶上用。”
白小柔这会也恰好擦亮了台灯，靠在蓝娜娜旁边：“可汪丽娜说，那玩意儿是专门为你准备的，你对那些泄露出来的记忆投影——包括你自己的——全都跟没事似的，换成我们肯定早疯了。”
她努力压低语气，又转身看了眼姜美人，“甚至有些场面，你连眉毛都没晃一下。”
蓝娜娜也把头转过来，声音很弱：“还有那个夏天……实验发生那晚，你到底记得多少？”
沙发缝隙里只剩医疗舱的机械声。我看着有些发空的地板，压住情绪坐回去，把能量包装摊开在桌上：“其实我记得的，比你们多不到哪里去。
那年夏天我们五个人鼓捣了神经接口设备，实验出事后稀里糊涂，连片段都特别模糊。
至于脸皮薄不薄，三年来没谁没在泥潭里爬过——我死里逃生不下一百回，早学会不让情绪浪费力气。”
姜美人把枪往桌上一拍，声音更大了点：“别在那拽嘴皮子！
你怎么获得那个系统的？为什么它总会刚好送出最合适的装备？
你和汪丽娜有啥不能说的瓜葛？我这些年见过太多拿命算计别人的家伙，你最好别骗我。”
我瞟了她一眼，把能量包装攥紧，索性把背包放到桌上，直接把系统界面调出来明晃晃给她们看：“你问这个？
三年前末世爆发那天，我在一堆楼板渣滓里醒的，全身是血，隔壁一个陌生人没了气。
当时我什么都不懂，这系统忽然就出现在我眼前。”
我慢慢翻着界面，指给她们看，“它的逻辑很直白——给我随机任务和生存物资，换点数，你不干活就得饿死。
你们这些天能吃到口粮，能用屏蔽器，不都是我的系统兑换出来的？
末世早就不是讲情谊的时候，姜美人。”
我用力一合包装纸，把那句“不识趣就等着饿死”憋回去了。
姜美人咬了两下嘴唇，手带着点僵，她又想发火，但话憋了一半，却不知道怎么下口。
这气氛，三个人看法全不一样。白小柔低下头，拳头握得发白，蓝娜娜睁着眼，却明显在发呆。
我继续拆装备，没有多讲。
蓝娜娜突然撑着沙发边，小声炫着力气挨了起来：“三年前……我想起来了几样。”
她说得很慢，“我们五个确实一起设计了神经接口项目。
出主意、技术实现是汪丽娜，我当时做伦理和流程监督，小柔主要看数据，姜美人监督安保。
那年暑假实验，卫新……”她顿了下，抬头，“你是第一个自愿上机的，因为你的大脑结构适配度最高。
但后来仪器出状况，汪丽娜的意识好像有一部上传到了设备，有一部跟你神经混在一起。
后来学校发现，我们被赶出实验组，你也昏了好几天。
所有数据全毁，学期后大家都抑郁，约过不再提这茬。”
蓝娜娜只说了这些，话落地沉甸甸的。我听着后脑一阵麻，和她对视一秒，咬牙点点头：“这么算下来，我现在能明白了——汪丽娜要的不是我们几个，而是我和这个系统。
她当年的实验没完成，现在要用我的脑子补那缺口。”
我从背包里摸出系统刚兑的新防御装备，按部件组装，也没接太多话。
工具零件碰撞时叮当几声，谁都没再多吭声。
我在装装置的时候，扫一眼桌角边，把系统的界面用意识调暗，心里下意识问：“分析一下蓝娜娜说的那个实验，找找你和她的技术到底有多少联系。”
系统的提示音断断续续浮出来：“检索中……有匹配实验记录……实验代号‘夏日涅盘’。
主要目标是意识数字化。测试者‘汪丽娜’，部分意识片段成功上传，发生意外分离。
一部分寄存在测试者‘卫新’的神经网络里，发展为当前系统雏形。”
我指肚按了一下防御装置，“所以你就是那次事故的产物？”
系统回答说：“部分正确。我是实验意外与末世传播因子相互作用的结果……更多详情数据已损坏或被加密。”
数据不全，我没再追问，只默默把装置组好锁进背包。
姜美人把枪又上了保险盖，盯我十几秒，没再嚷，低头擦枪。
白小柔翻了翻医疗包，把备用止疼药递给蓝娜娜，自己则在桌下故意把通讯器转了几圈，估计是在缓冲情绪。
气氛沉下来，谁都不急着走下一步。我把材料耐心分配，站起来检查下通往后面走廊的门锁，回头瞧见蓝娜娜在椅背后悄悄瞟我一眼。
等白小柔离去查通道，我靠近沙发，低声道：“你有事想补充？”
蓝娜娜喘口气，身体靠得很紧：“其实我还有一点没告诉他们。
那个实验你是自愿上的。你和汪丽娜，那时候关系很好，不止是技术讨论那么简单……”她讲着头也低了下去。
我皱了皱眉，把这点在脑子里压了一遍又一遍：“你确认？
那时我的记忆基本断片。”
蓝娜娜看着我点了点头，“确定。你们私下互动的不少，有些资料你只交给她看。
我觉得她现在要的不只是系统，还有……你本人。
她一直……”蓝娜娜闭了闭眼，没再往下说。
我坐在沙发边，心里琢磨着这个信息。几年来，被汪丽娜从末世里捞上来，到现在她终极计划的关键点全压在我身上——光是做个载体未免太简单。
那种从头凉到脚的提防直往上冒，我琢磨着，手上却慢慢地把刚组装好的防御装置反复拆装，把一切状态调整到最佳，再次唤出系统屏幕，给它下了分级扫描和干扰预案。
白小柔回来说通道暂时没发现异常，只是电磁锁可疑。
我点头，没多说。姜美人收拾枪，咬牙说：“后面要谁走前头？”
我低声说：“我来。”
蓝娜娜动了下，“出口口令我记得一部分，可能能用得上。”
医疗舱响了一声，队伍开始着手整装。我仍坐着，把系统显示调成静音，安排检测开路程序，扶住腰包拉链，把背包扣死，不让一丝物资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