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婵当然知道柳美人对自己不满。
两人之间的那点‘恩怨’又不是一日两日,比苏美人进宫的时间长多了。
可这几年来,她不曾跟苏美人对上,也不曾在宫里施展手段,竟是渐渐让人觉得她是个好性子的。
不过,话说回来。
柳婵向来你不犯我我不犯你。
后面还有一句话是,你若犯我我必诛之。
柳美人一直以来都是个特殊的存在,柳家出了事被萧临处置,难免有人说他冷血不近人情。
所以后宫里的柳美人三戳两戳,也不曾怎么着她。
其次就是当年太后跟萧临暗中有过一次约定,柳美人的后半生要用美人的位份安然度过。
当然这也是有条件的。
柳美人自己要老实才行。
于是太后当年离宫‘修行’的时候,手下的那一部分势力,宁可给了安德妃,也不愿意给柳美人。
太后对柳美人的性子太清楚了。
只是说来说去,若是柳美人自己的话,也不可能有这样的胆子,甚至难有这样的心思。
一来是安德妃临死前给了她那一股势力,也是给了柳美人一定的底气。
而更重要的是引子。
这个引子是苏美人给的。
“进来。”柳婵声音又冷又淡。
旁边的珍珠立刻拍拍手,外面就应声进来了一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宫女。
那宫女头也不敢抬。
可尽管如此,苏美人何尝又能认不出来,这是自己身边的贴身宫女?
“苏美人好几次对奴婢说,柳美人若是能拉娘娘下马的话,说不准后宫里还能有大家的机会……”宫女的声音愈发低了。
苏美人的一张脸立刻变得惨白如雪。
她猛地冲上前去,朝着那宫女厮打了起来,口中骂道,“小贱蹄子,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你敢害我!”
宫女捂着头蜷缩在地上不敢动弹。
终于有宫人上前拉扯开了苏美人。
“皇后娘娘,臣妾自从家中出事,一直在宫里谨小慎微。”苏美人急急道,“娘娘,臣妾承认自己跟柳美人不和,曾在言语中带了些刺激她的话,可也万万不曾想过让娘娘您下马。”
她又道,“六宫和睦,是娘娘的功劳,您……”
话说到这里,眼前的柳婵已经抬了手。
苏美人的话就堵在了嗓子里,说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她眼睁睁地看着柳婵起身。
柳婵起来是要离开这里的,她拽了女儿的手朝着门口走去。
在路过苏美人的身边时,轻声道,“苏美人告发柳氏有功,晋位嫔位。”
说罢,她就径直走了。
苏美人,苏嫔面色恍惚地跌坐在地上,差点,差点她就在柳婵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死亡了。
可晋位嫔位……苏嫔抚着自己的脸庞。
她当然是不可置信的。
怎么可能?
柳婵带着萧玉清走到外面。
萧玉清有些不解,“母后,为什么要放过苏氏?”
在她看来,柳美人愚蠢,留着性命也就罢了,可苏美人一看就是一条暗中吐信子的毒蛇。
现在放过了苏氏,不知道那一日她又想来一口。
“谁说要放过她了。”柳婵抬手摸了摸女儿的头,“有些时候,也不需要做在人前。”
苏氏的罪名不过是多说了几句话而已,即便拿出来添油加醋,都不够定罪的。
可她隐在背后,势必会有更多的问题。
柳氏的这条命,柳婵决定给她自己选择的权利,是在冷宫里坦然度日,还是一条白绫吊死。
而苏氏,不得不死。
且苏氏必须要死的隐蔽。
“翡翠,你亲自去太医院一趟。”柳婵吩咐道,“找王太医要药。”
这几年王婉儿已经在太医院里占了个太医院副院的名头,又有萧临亲自授予的七品官位,也算是女官一个。
院正是六品。
王院使原本到了该退的年纪,柳婵又特意留了他几年,让他亲自培养王婉儿。
毕竟王婉儿的资历过于年轻。
她也不是没有机会坐住院正的位置,论功劳,整个太医院也没有比她更大的,论年纪,她也是三个太医院副院里最小的,日后前途可期。
尤其她的医术也最厉害。
院使之位,又有什么不能坐的?
王婉儿对此倒是兴致勃勃,她进太医院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自然该抢的要抢,该争取的要争取。
有柳婵当她的靠山,她更有机会!
晚上的时候,就有消息传来,说是苏嫔娘娘不小心掉到了湖里。
在侍卫赶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淹的没了气息。
柳婵听到这事,淡淡地吩咐人将她以嫔位的位份下葬,该有的都有。
话虽然如此说,可苏氏没什么宠爱。
平日在宫里的存在感就是跟柳美人吵架,让大家瞧一瞧热闹而已。
于是她的丧事也就简简单单地处理完了。
柳美人住在冷宫里听到了这个消息。
她顿时浑身冰凉。
呆木了许久后,她看向不远处的一个桌子上放置的白绫布,起身朝着那边过去。
柳美人缓缓捡起了桌子上的白绫。
她进来的时候,白绫就已经放在了这里,明晃晃地是柳婵让人拿来的。
要她死吗?
长长的白绫一扬开,就落在了不算高的房梁上。
冷宫里的房子都是重新修缮过的,里面的桌椅床铺一应俱全,并不是以前破烂不堪的地方。
死的话,一根白绫也就吊死了。
活下来的话……
柳美人瞧着还算平整的床铺,手上哆哆嗦嗦,她捏紧了白绫,犹豫半晌。
“不想死。”
要是不得不死也就算了。
可世间还有一句话叫,好死不如赖活着。
柳婵听到冷宫里的消息时,摇了摇头,倒是也没说什么。
意料之中。
这一次,怕是柳氏真老实了。
珍珠从外面进来,手里拿了一包药,她熟练地解开床头上的香囊,将药倒了进去。
柳婵闻着这股熟悉的味道,忍不住凑近了些。
待香囊系回去后,珍珠小声道,“娘娘,您是真的不打算再要一个了吗?”
刚刚的药包,正是她去太医院拿来的。
是避孕的。
这药包已经在主子的床头上挂了好几年。
柳婵目光含笑看了她一眼。
珍珠背后骤然起了凉意,她赶紧道,“奴婢多话了,娘娘恕罪。”
尽管知道自家娘娘一向是个和善的,对她也极好,可现在娘娘的身上分明已经有了皇上那般的威严。
她对上娘娘,竟然理解了黄九公公对上皇上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