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令歌和云姬并没有理会站在门外,风中凌乱的云澜依。
云姬的娇躯紧接着门棂,转头和李令歌忘情地相拥在一起。
神尊境,她此刻才明白三皇子当初为什么要她去准备那一份清单上的药材。
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对方就想要帮她恢复修为了。
此刻,她只想将自己所有的一起都给对方,只可惜她已经别无他物了。
听着门内阵阵异样之声传来,云澜依哪里听不出来里面的两人在干什么。
她不由得又羞又怒,脸上一阵青一阵红。
有一个问题,她始终想不明白,自己和云姬相比哪里差了?
为什么这位三皇子就偏偏喜欢这个废物,也不睁眼看她一眼。
如果刚刚的那枚丹药是喂到了她的口中,此刻或许自己已经突破到神帝境了。
一想到这,她的心中对于云姬的恨意便多了几分。
“妹妹,你真该死啊!”
半晌,门开了。
云姬一脸红晕地走出了房门,只不过双腿仍有些发软,还是李令歌搀扶着她。
见云澜依站在门口,她有些羞涩又忍不住讥讽道。
“姐姐,没想到你还在这呢啊!”
她明知道云澜依站在门外听墙根,所以刚刚故意毫不遮拦的随性而为。
所以,她可以断定云澜依知道两人刚刚在干什么。
想当年云澜依毁了她的灵根,如今自己灵根已经修复,修为也是突飞猛进突破到了神尊境。
她要看看,这个姐姐还要再如何害她。
……
云澜依莲步轻移,穿过雕花回廊时,裙裾拂过青石地面发出细微的声响。
推开云夫人寝殿的沉香木门,扑面而来的安神香让她绷紧的神经稍稍放松。
“母亲。”
她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颤音,将云姬恢复灵根、修为直逼神尊境的消息娓娓道来。
云夫人正在梳妆台前对镜描眉,闻言手中螺子黛折断在妆台上。
铜镜里映出她骤然扭曲的面容,眼角细纹里都沁出狠毒。
“这个贱女人!”
她猛地将玉梳砸向镜面,蛛网般的裂纹瞬间爬满镜中倒影。
云澜依被这声响惊得肩膀一颤,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她现在的修为就快要追上我了,若是再这样下去,日后我这个神女的位子还保得住吗?”
“慌什么。”
云夫人冷笑一声,从鎏金首饰盒中取出一支金步摇把玩。
烛火映照下,凤凰衔珠的坠子在她指间晃出森冷的光。
“既然她的靠山是三皇子,那我们就把她的身子毁了。”
云澜依瞳孔微缩,急忙问道。
“如何才能毁了她的身子?”
“九鬼的梦魇大法。”
云夫人凑近女儿耳边,声音像毒蛇吐信。
“只要取她一样物件,九鬼就能潜入云姬的识海,操控她的身体。”
她冰凉的手指抚过云澜依发颤的睫毛,继续说道。
“我们让云姬那个贱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衣不蔽体地梦游,你说那三皇子还能喜欢她吗?”
殿外忽然掠过一阵夜风,吹得烛火剧烈摇晃。
云澜依在明灭的光影里露出恍然之色,眼底渐渐浮起与母亲如出一辙的恶毒。
“母亲是说让九鬼操控她在中秋灯会上……”
她声音越来越轻,唇边却勾起甜美的笑。
云夫人将步摇插进女儿发髻,铜镜裂纹将她们的笑容割裂成狰狞的碎片。
“到时候满城都会看见,云家二小姐是如何放荡形骸,三皇子怎会要一个被千万人看光的破鞋?”
然而,就在此时,云澜依猛地转头。
只见一只通体漆黑的猫正蹲在窗台上,金色的竖瞳在黑暗中泛着幽幽的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们。
那黑猫体态优雅,毛色油亮如最上等的绸缎,没有一丝杂色。
它静静地坐在那里,尾巴轻轻摆动,仿佛只是偶然路过,却又给人一种诡异的错觉,它似乎已经在那里听了很久。
云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惊疑,抬手便是一道神力凝聚的寒光朝黑猫射去。
“哪里来的孽畜!”
黑猫身形矫健地一跃,堪堪避过那道攻击。
它在空中轻盈转身,最后看了母女二人一眼,那眼神竟似带着人性化的讥讽,随后便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母亲,不过是只野猫。”
云澜依松了口气,正欲安慰。
云夫人却眉头紧锁,死死盯着窗口。
“这深更半夜,怎会有猫出现在我院中?”
她声音渐低,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而且那畜生的眼神不对劲。”
窗外,树影婆娑,早已不见黑猫的踪迹。
……
残阳如血,将云家后山的孤坟染上一层凄艳的橘红。
秋风卷着枯叶,在坟前打着旋儿,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云姬一袭素白长裙,跪在斑驳的墓碑前。
那墓碑简陋得可怜,只刻着云氏如眉之墓五个字,连立碑人的名字都没有。
碑石边缘已经风化,裂缝中爬满了青苔,显然多年无人打理。
“母亲,女儿来看您了。”
云姬轻声说道,声音被风吹得支离破碎。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一点点拂去碑上的落叶与尘埃,指甲缝里很快嵌满了黑色的污垢,她却恍若未觉。
她修为被废之后,多少提出想要修缮母亲的坟茔,却都被云夫人阻拦。
“母亲,女儿无能,让你受委屈了。”
一碟桂花糕,一壶清酒摆放在坟前,两样都是记忆中母亲最爱的东西。
云姬的动作格外轻柔,仿佛怕惊扰了长眠之人。
当她将第三碟果子放上时,一滴泪水不受控制地砸在青石供桌上,溅起微小的水花。
“母亲,女儿已经找到了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云姬双手交叠置于额前,缓缓叩首。
当她抬起头时,额上已经沾了泥土。
“他对我很好,真的很好。”
秋风忽然变得急促,卷起她未束的长发。
几缕青丝黏在湿润的脸颊上,像黑色的泪痕。
云姬从怀中掏出一方素帕,小心翼翼地展开,里面包裹着一支有些褪色的木簪,这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
“他帮女儿恢复了灵根。”
云姬将木簪轻轻放在供桌上,指尖微微发抖。
“您不知道,这些年没有灵根的日子,女儿是怎么熬过来的。”
她的声音哽住了,不得不停下来深深吸气,胸口剧烈起伏着。
远处传来暮鼓的声音,沉闷地响了四下。
云姬却恍若未闻,只是凝视着墓碑上模糊的字迹,仿佛能透过那块冰冷的石头看到母亲温柔的笑脸。
“他还特意帮女儿提升修为,如今女儿已经神尊境了。”
说到这里,她本该骄傲的,可眼泪却更加汹涌地涌出来。
“您知道吗?女儿现在、现在终于有能力保护自己了。”
一阵强风吹来,供桌上的桂花糕被刮落在地,碎成几块。
云姬慌忙去捡,却在弯腰时突然崩溃般地痛哭出声。
她蜷缩在墓碑前,肩膀剧烈颤抖着,像个迷路的孩子。
“如果女儿早点遇到他,母亲也就不会离开我了”
云姬抽噎着,将额头抵在冰冷的墓碑上。
“都是女儿的错,如果那时候女儿有现在的修为,就能保护您了。”
暮色渐浓,最后一缕阳光从墓碑上移开,四周陷入昏暗。
云姬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断断续续的抽泣。
她颤抖着手,将那壶清酒缓缓倾倒在坟前。
“母亲放心,”
云姬深吸一口气,突然挺直了脊背。
她擦干眼泪,眼中闪过一丝坚毅。
“女儿现在过得很好。那些害您的人,女儿一个都不会放过。”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她的耳尖微微泛红。
“他是个好人,母亲也一定会喜欢他的吧。”
黑猫在屋脊上轻盈跳跃,四爪踏过青瓦,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它穿过重重院落,最后轻巧地跃至云姬身旁。
云姬正打算离开,在看到这只黑猫之时,不由得目光一凝。
“墨玉?”
墨玉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膝盖,翡翠色的竖瞳在暮色中莹莹发亮。
云姬将黑猫抱入怀中,指尖陷入它柔软温暖的皮毛、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我不是让你在房里等着吗?”
黑猫仰起头,竟口吐人言,是清冽的女声。
“主人,出事了。”它耳朵警觉地转动,“我方才路过云夫人院落,听到她和云澜依密谋害你。”
云姬的手指无意识收紧,惹来黑猫一声轻叫才慌忙松开。
“她们说了什么?”
“中秋灯会,云夫人要请九鬼做法,入侵您的识海……操控主人当众出丑,毁你清白。”
云姬脸色煞白,她将黑猫搂紧,感受它温暖的小身子,才止住浑身的颤抖。
“我知道了。”
……
正午的烈日被九幽冥府的窗棂过滤,在青石地面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云澜依一袭绛红纱裙踏入殿内,腰间悬挂的驱邪玉佩竟在跨过门槛时碎成了两瓣,坠落在地上。
“稀客啊。”
九鬼蜷缩在白骨王座上,枯瘦的手指摩挲着扶手上的婴儿头骨。
“云家神女竟亲自登我这鬼门关?”
云澜依强忍着作呕的冲动,将鎏金礼盒放在布满血垢的案几上。
盒盖开启的瞬间,殿内鬼火都为之一滞。
盒中整齐码放着九枚玄阴凝魄珠,正是鬼修至宝。
“中秋灯会,我母亲想请前辈操控一人。”
她指尖轻弹,一方素白丝帕从袖中滑落。
帕角绣着朵冰晶兰,还残留着淡淡的香气。
“这是云姬的贴身之物。”
“啧啧,圣阴灵根的气息。”黑袍下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吞咽声,“桀桀桀……云家果然够狠!”
屏风后的阴影里,李令歌静静伫立。
他修长的手指按在紫檀屏风的缠枝纹上,透过屏风缝隙,他能清晰地听到两人所说的一切。
待云澜依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屋内,李令歌才从屏风后踱步而出。
“玄阴凝魄珠,好东西啊。”
九鬼的笑容僵在脸上,他急忙躬身。
“殿下说笑了,这些东西入不了殿下的眼。”
李令歌抬手打断他的话,从袖中抽出一卷素笺,轻轻放在礼盒之上。
素笺上密密麻麻写着药材名称,最上边写着三个大字:铸神丹。
“铸神丹的方子比玄阴凝魄珠如何?”
九鬼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捧起素笺。
他也已经卡在神帝境多年,始终无法更进一步。
若是能够获得铸神丹,那自己的修为便可以更进一步,甚至获得上古神的力量。
别说是九枚玄阴凝魄珠,就算是九百枚玄阴凝魄珠,都比不上铸神丹。
李令歌自然能看出他眼中的贪婪。
“我想你应该知道该怎么选,也应该知道该帮谁吧。”
“殿下明鉴!在下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九鬼将手中的手帕双手递了出去。
“那便多谢了。”
李令歌接过手帕的同时,而后将门口那碎成两瓣的玉佩探手一抓,放进了九鬼的手中。
……
华灯初上,整座长安城仿佛被星火点燃。
朱雀大街上人潮如织,千盏花灯悬于朱楼画阁之间,将夜空映照得如同白昼。
长街两侧,摊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卖糖人的老者手腕翻飞,琥珀色的糖浆在火光下流淌成灵动的瑞兽。
胭脂铺前,少女们掩唇轻笑,指尖掠过瓷盒里新研的朱砂。
酒肆二楼,文人墨客举杯对月,酒液溅落在诗笺上,晕开一片桂花香。
忽然,天际炸开一簇银花,万千流火坠向人间。
“快看!是九凤朝阳!”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
烟花在夜空中绽开九道金尾,照亮了云姬仰起的脸庞。
她今日着了件月白蝶纹留仙裙,衣袂缀满细碎的明珠,每一步都似踏着星河。
身侧的李令歌一袭玄色锦袍,手始终搂在云姬腰间,像是护着一捧易碎的雪。
“这盏走马灯倒是精巧。”
李令歌忽然驻足,指尖轻点灯架上旋转的影戏。
灯影里,嫦娥衣带当风,正追逐着一只逃逸的玉兔。
云姬抿唇一笑,伸手去触灯纸。
“你瞧,这兔子耳朵还会动。”
说话间,她不由得看了一眼身后,心中仍是有些不安。
“真的无事吗?”
李令歌搂紧了她的腰肢。
“放心,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
……
夜色如墨,一轮满月高悬,清冷的光辉洒在望月台的青石栏上,映出两道绰约的人影。
云夫人一袭墨蓝锦袍,衣摆绣着暗金色的鸾鸟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她指尖轻搭在栏杆上,涂着丹蔻的指甲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石面像是某种无声的催促。
云澜依站在她身侧,绛红色的裙裾被夜风微微掀起,露出一双绣着金丝雀的软缎绣鞋。
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长街上那对璧人身上,眼底翻涌着嫉妒与快意交织的暗潮。
\"母亲,九鬼不会食言吧?\"
云夫人唇角微勾,笑意却未达眼底。
\"放心,九鬼既然收了你的礼物,定然会办妥此事。\"
她的目光掠过云姬纤细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阴冷。
九枚玄阴凝魄珠,这样重的筹码,九鬼绝无拒绝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