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万三千五百!
李学国看着几个存折上面的数字,顿时感觉一阵脑仁儿发紧。
“叔,我这不算是无理取闹吧?”
这件事最后还是惊动了李学国,李天明被带到县革委,不等李学国开口,直接把存折往桌子上一摆,可是要比李学庆的巴掌管用多了。
听着李天明的话,李学国也不免尴尬。
事情虽然不是他做的,可谁让他现在接了这个烂摊子呢。
心里暗骂白江涛。
这混账王八蛋的胆子得有多大啊!
十多万块钱,说提走就提走?
“天明,这钱……你也知道,县财政不宽裕……”
哭穷?
“叔,您说的我都了解,这钱如果是我一个人的,我肯定不在您最难的时候提。”
永河县如今也处在灾后重建当中,即便市里拨下来了救灾款,可是要应付这么多张吃饭的嘴,依旧显得捉襟见肘。
“可您比我清楚,这钱可是大柳镇好几万乡亲们的血汗钱,咱总不能黑不提,白不提地含糊过去吧?”
“你这叫什么话?”
李学国皱眉道。
“既然能证明钱是县里提走的,我这个县革委主任肯定认,也肯定会给你一个交代,只是……”
没钱!
不用李学国说出来,李天明也能猜到。
“县里确实困难,这笔钱就当是县里朝你们借的,我这个县革委主任给你打欠条,总行了吧?”
也就是放到眼下,再过十几二十年……
我就拿了,你能咋样?
“不至于,学国叔,我还能信不过您,要不然……这样吧,当初咱们爷俩不是有过一个协议嘛,建厂用地,每年给县里交三万块钱,干脆这笔钱就当是我们提前交的土地使用费,您……给我打一个收条!”
李学国说是借的,可什么时候还?
再过些年,李学国不在县里任职了,新来的领导不承认咋办?
与其拿着一张欠条回去,还不如把这笔钱给花出去呢!
至于给郄国良等人建实验室的钱,李天明也能拿得出来。
或者说,他今天来县城,就没想过能把这笔钱带走。
“至于这笔钱,既然是白江涛提走的,让市里找他追查呗!”
不用李天明提醒,李学国也会这么做。
十多万!
哪能糊里糊涂的就没了。
只是,本来李学国的想法是,这笔钱继续追查,打了欠条一时半会儿的也没准备还。
可现在李天明提出来,要用这笔钱抵每年三万块的土地使用费……
李学国还惦记着朝李天明要这笔钱,应对眼下的财政困难呢。
“行!”
左思右想之下,李学国还是答应了。
他知道,要是不答应,李天明肯定没完,再把李学庆给招来,那可就更麻烦了。
“马所长!”
一直在门外等候的储蓄所主任,连忙应了一声。
“李主任,您找我!”
看到这家伙,李学国就来气。
“马所长,关于这件事,我要批评你几句了,储蓄工作代表着的是国家信誉,怎么能在当事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就随意支取人民群众的合法存款,就算是打着县革委的名义也不行,这不是乱弹琴嘛!”
马所长耷拉着脑袋,连连应是。
心里却不以为然。
这些年,被那些个野心家打着各种旗号,侵吞挪用的存款还少嘛!
白江涛当时在永河县一手遮天,他让人来提钱,储蓄所难道还能硬顶着不让?
可纵然再委屈,此时此刻面对李学国的批评,他也没啥好解释的。
毕竟不管咋说,都是由他经手办的。
“希望以后的工作,你能真正负起责任来,不要再辜负人民群众对国家的信任,记住了吗?”
马所长闻言,暗暗松了口气。
“记住了,李主任教训的是,我……一定认真负责。”
罚了不打,打了不罚,挨上一顿数落,这件事也就算是过去了。
“你现在去把手续办好,记住,账目一定要清晰!”
马所长赶紧拿起桌子上的几个存折离开了。
所谓的账目清晰,说白了就是将窟窿填平,否则的话,一个县储蓄所,账目上有十多万的大窟窿,一旦追查下来,包括李学国这个县革委主任,都吃不了兜着走。
“叔,您看……收条?”
“我给你写!”
李学国真是要被气死了。
白江涛拉了一裤兜子粑粑,凭啥让老子洗?
可就算是这么一句抱怨,也只能在心里憋着。
写好收条,又在李天明的监督下,在上面盖了永河县革委的大印。
“我看这县革委主任,干脆让你来当,我还能少操点儿心!”
李学国知道李天明有钱,这十多万放在李天明那里,根本不算啥。
每年几个村分红,具体有多少,找储蓄所打听一下,就能猜出个大概。
“你小子,成心给我难堪!”
李天明笑呵呵地把收条放进口袋。
“这话是咋说的,论公,您是县革委主任,论私,您是我叔,我能成心刁难您嘛!”
“少和我扯没用的!”
李学国哪有心思和李天明闲扯淡。
“说正事,厂里的生产工作怎么样?”
前几天,他打电话给王作先汇报工作的时候,还曾听王作先提起过,只是最近手头上的事情太多,根本顾不过来,也就没下去。
“您放心,要是没把握的话,我也不敢在王主任面前立军令状!”
“产量一下子翻了一辈,你真有把握?”
李天明笑道:“我现在跟您诉苦有用吗?”
呃……
这臭小子!
没多长时间,马所长便带着存折回来了,上面的数字已经被全部清零。
“行了,叔,我就先回去了!”
“路上慢点儿开!”
李学国把李天明送到门口,看着大解放渐行渐远,他的脸色突然变得阴沉。
“安排车,去市里!”
娘的!
白江涛这个王八犊子到底把十多万块钱弄哪去了?
这事必须掰扯清楚了!
他不能平白无故地顶这么大的一个雷。
十多万啊!
县财政要是交代不清楚,这兜子屎糊在他的屁股上,有理都说不清。
一晃又是十来天过去了。
也到了李天明跟随海城市代表团南下广州的日子。
这些年,除了今年的春季广交会,李天明没参加之外,剩下的每年两次广交会,他次次不落。
“家里你放心,有我呢,你在外面好好的就行!”
宋晓雨一边说,一边又把行李翻出来,重新整理了一遍,看看有没有忘带的。
“天亮要是回来,他和小琪的事,不用等我,你去和三叔、四叔商量!”
天亮前些日子又来了一封信,上面说今年回来过年。
为期一年的军官训练团已经结业,如今的天亮已经回到了他的老部队,任职见习排长,未来的前途一片光明。
可同样也意味着,至少未来10年之内,天亮都得在部队干下去了。
这小子拍拍屁股飞那么远,李天明可不能让人家靳小琪一直在家等着。
这次回来探亲,无论说什么,也得把两人的婚事给办了。
“知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该怎么办!”
长嫂如母,李天明要是不在家的话,天亮的事,自然要由宋晓雨来张罗。
滴……滴……
车笛声响起,来接李天明的车已经到了。
李学国今天又要去市里,顺道把李天明送过去。
“走啦!”
李天明说着,却没有动。
宋晓雨看向他,抿着唇点了下头。
走出防震棚,车就停在不远处的路边。
“叔!姓白的交代了吗?”
李天明上了车,一句话直接戳中了李学国的痛点,恨不能一脚把这小子给踹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