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绮罗围着矿山走了一圈,只见草木丰茂,若是寻常人远远看去,也只觉得只是一座再普通不过的山哪里会想到这山实则是矿山,矿脉很大。
三言两语将待遇告知清音,清音颔首道:“娘子放心,此事我定能办妥。”
“如此甚好。”温绮罗上了马车,便不再念想此事,清音本就精于此道,若非出身落魄,受限于双眼重瞳,日后成就必然不限于此。
清音注视着马车,直到马车彻底消散在视野之中。
时维九月,十几座矿山悄无声息地搭建起来棚屋。在丰茂丛林的遮掩下,四周并无村落,雇工人的待遇不低,比在镇子上做工合算得多,故而招来工人也算容易。
临时搭建的棚屋倒也算不上差,如今九月的风并不算热,门口光着膀子的伙夫正在忙着烹煮食物。
矿山上做工消耗极大,温绮罗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自然要让做工的工人们吃饱为先,巨大的铁锅中,则是煮好的面,甚至还有新鲜的鹿肉。
初来见到清音的一双重瞳,不免心下骇然。
都说重瞳极为不详,看着那两个瞳仁自然会有点惊疑,可这么些天日子接触下来后发现清音性子冷淡,为人却极为良善靠谱。
他们干活便愈发卖力,这样好的主家,放眼整个州府都不多见,不缺吃食,给银钱爽快,又怕家中生出急事要用钱,就连银钱也日结。
“来用午食了。”伙夫做好午膳,扯着嗓子大呼一声。
陆陆续续有人朝着棚屋这边走来,他们身上灰扑扑的,却无人觉得他们狼狈肮脏,只是在水盆中洗干净手,便拿着自己的碗筷前来排队。
“东家当真心善,不仅给我们饭吃,还有肉,我便是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回肉。”
“谁说不是呢,即便是过年,也吃不上一次肉,这样好的主家,我过去还从未见过。”
伙夫手持大勺,黝黑的面庞带着几分笑意,“这是鹿肉,是孟郎君特意嘱托加进来的,敞开了肚皮吃,莫要担心不够。”
一人都分得了浓稠的一碗,一顿热饭下肚,胃中都是暖融融的触感。
吃罢午食,比稍作休息,便继续热火朝天前去挖矿,累下来的矿石已经有许多,温绮罗猜得的确不错,这矿山很大很浅,如今挥下一铲子便能挖出来矿石。
清音看着挖矿的工人,便回到棚屋,他与这些人同吃同住,只是他这里有笔墨纸砚,写了一封信,传到京城,给温绮罗,还要掩人耳目,自然只有托给鸟儿才能不引人注意。
白鸽落在桌面上,清音将写下来的书信绑在嫩黄的腿上。
须臾,白鸽飞向天际。
*
兵器冶炼不易,温绮罗便特意拜访昔日墨家后代。
她登门时独生前往,带着厚礼。
柴门闻犬吠,能在京畿找到这样偏僻的地方实属不易,表明来意后,中年男子这才匆匆赶回,他扛着锄头,鞋底裤腿都有星星点点的泥土,转过头看向温绮罗。
“先生。”温绮罗转过头看向男子,眼底深处沁着淡淡的笑意,她气质本就出尘卓越。
男子眼神中带着一丝讶异,推开门扉,将锄头放在角落中,对着温绮罗道:“娘子进来吧。”
简陋却整洁的茅草屋,温绮罗面前放着一杯淡青色的茶。
“我此番前是有事相求。”温绮罗目光恳求,在不甚明晰的光线下,含着淡淡水色的眼眸也像是在隐约闪烁着淡淡的光泽,“先生,听闻您是如今这一代墨家巨子,我来见你,是想问问,可愿出山,助我一臂之力。”
男子看着温绮罗表明自己的来意,却没有立刻应声,而是摆了摆手:“我已经归隐山林多年,哪里还是什么墨家巨子,若是女郎前来只是为了劝我出山,那还是请回吧。”
温绮罗垂下眼帘,咬了咬唇。
看着他肆将她当成跟其他人没什么两样的追名逐利之辈,墨家的手段天下闻名,哪怕隐世不出,也自有不少人主动登门。温绮罗看向男子,轻声道:“先生莫急,我并非为了追名逐利。”
她从袖口中拿出一沓薄薄的纸,递给男子,莞尔:“先生,这是绮罗近段时日所设计出来的兵器,您看看,看过之后再下定夺。”
“绮罗……温绮罗……莫非你是温将军的女儿?”之前一直没有标明自己的身份,而现在温绮罗主动说出来自己的名字,男子这才第一次正眼看向温绮罗。
虽然是个年轻妇人,可面容绮丽,不怒自威,一颦一笑之间满是大家风范,若非身居高位或者是大世家出身,又怎能养出来这样卓绝惊艳的气质。
他接过来那一沓纸,认真看了一眼,本不报什么兴致,可多看了几眼才发现眼前的女子跟她想象之中不同。这纸面之上所展现出来的东西,精妙卓绝,实在妙极了。
男子越看越觉得心惊,这般巧思他过去苦心钻研许久都未曾想出来过。
温绮罗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问道:“先生认识家父?”
“天下谁人不识君。”男子爽朗一笑,他如痴如醉地看着温绮罗在纸上绘制的东西,竟像是沉浸在其中,温绮罗也不急,只看着他,心中却残存着几分侥幸。
还好来之前带上了她所想出来的冷兵器,听闻墨家人都酷爱此道,没想到居然真的派上了用处。
约莫过了一两个时辰,男子才喃喃自语:“巧夺天工巧夺天工啊。”
“在下墨玉,不知道女郎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温绮罗微微一笑,看向墨玉,一字一顿道:“听闻墨家机关术无敌,只是我这次来找先生却并非为了墨家的机关术,绮罗想问问,先生可愿随从绮罗一同,看看如何铸造更好的铁器,类似这张的东西,还有许多。”
抛出去一些鱼饵,只不过是为了长线钓大鱼。
若是能够拉拢墨家人与江家站在同一条线上,定然大有裨益。
墨玉毫不迟疑点头:“好,我愿意一同。只是……不仅仅是因为女郎给出的筹码。”
温绮罗听到后有些发愣,一时间没有听明白他究竟是什么意思,抬起眼眸看向墨玉。
“我看女郎的命实在是贵不可言,乃是帝后之相。”
“先生精于相面?”温绮罗一怔,看向墨玉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敬重。
墨玉并没有直接回应,而是深深看了一眼温绮罗,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