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扶着虚弱的苏布衣，在一处偏僻的驿站落脚。
目光扫过驿站里的几位客人，眼中隐隐带着些许的不安。
苏布衣将锦盒递给老人后，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转身看向迎面而来的妇人。
女人相貌端正，衣着朴素，宛如寻常农家妇人，但年轻时应该也算是个美人。
虽面带微笑，眉宇间却隐约透着一抹淡淡的惆怅。
“客官，房间已收拾妥当，我带您上去。”
苏布衣点了点头，转头对老人低语：“附近是否有买马的地方？”
妇人瞥了一眼老人，忍不住摇了摇头，“方圆几十里恐怕都没有，若要买马，得走远些。”
老人轻点头，目光瞥了苏布衣一眼，随即转身离开。
苏布衣深深凝视着妇人，微笑道：“老板娘，劳烦您引路。”
片刻后，苏布衣打量着简陋却干净的屋子，点了点头，“辛苦了。”
女人眼中闪过一抹无奈，欲言又止，但终究还是低声提醒道：“公子，晚上入睡时，记得关好门窗。”
苏布衣点头应道，随即打发了她，躺上床榻。
他已一天一夜未曾休息，浑身的伤势让他倍感疲惫，况且若非如此又怎么让鱼儿上钩？
……
不知多久后，苏布衣被一盆冷水泼醒，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已被捆绑在椅子上。
眼前是两个恶狠狠的汉子，四周的环境昏暗破败，像是个废弃的屋子。
“小子，醒了！”一个刀疤脸的汉子冷笑道。
另一个偏瘦的汉子准备挥手给他一巴掌，但在苏布衣那渗人的目光下，不禁缩回了手，“看你模样，像是富家公子，来，告诉我们是哪家的。”
苏布衣微微眯眼，轻笑一声，“你们想写勒索信，何必这般麻烦，笔墨拿来便是。”
“嘿，这小子倒还挺聪明。”刀疤脸冷笑一声，朝外喊道，“来，进来。”
苏布衣的目光扫过，忍不住一怔，门口走进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女，身材娇俏，玲珑有致。
只是原本清纯动人的面容上却有一道深深的疤痕，狰狞可怕，隐隐有溃烂的迹象。
苏布衣猛然一震。
少女清澈如泉的眸子瞅了一眼男子，忙垂下目光，缓缓走到一旁。
苏布衣脸色阴沉下来，从少女眸子感受到了一种似乎藏在内心深处凄凉。
如此二八年华，却出现在这山寨之中，他行走江湖多年，其中的腌臜不堪，多少失身女子的悲惨命运，让他攥了攥拳头。
他是真不知道那些话本里，对一群山贼演义赞许有加，到底是出于何等心思？
两名汉子嫌弃地瞥了少女一眼，其中一个咕哝道：“丑八怪，你不是识字吗？站这儿盯着他写封像样的勒索信，写好了拿给我们哥俩，我们出去喝碗酒，累死了。”
少女畏惧的点了点头，待两人走后，才抬腿走上前，解开了苏布衣的绳索。
少女犹豫再三，瞅了瞅他的侧颜，粉唇微抿小心开口：“你还是老实写吧，免得惹来皮肉之苦。写得好，或许还能引起寨主的注意，赎身前好过一些。”
苏布衣却只盯着少女那道疤痕，从她微颤的睫毛处察觉到了害怕，不禁蹙眉问道：“他们做的？”
少女垂眸黯淡无光，目光闪过一丝决然，“他们想要我的身子，我不愿意，所以……我自己划了。”
她的话轻描淡写，仿佛这不过是别人的事。
但苏布衣眼底涌起一抹杀意，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不过，要下棋总得布子，有一个女人曾经手把手教过他。
他随即拿起笔墨，笔走龙蛇，迅速写下一封清晰不凡的勒索信。
女孩看着那飞扬的笔锋，秋眸中闪过一抹惊讶，她虽也识字，但眼前男子的文笔与书法，显然高出许多。
目光扫过那张儒雅俊朗的面庞，女孩不由得失了神，随即她用手遮住了脸颊上的伤疤，心底涌起一阵羞耻和痛苦。
“好了，拿去吧。”苏布衣收起笔墨，将信递给女孩，目光晦暗而不明。
女孩端起信纸，深深看了他一眼，只觉这个男人的淡然之态十分出奇，就是莫名有些让人移不开眼。
片刻后，在忠义堂中，持羽扇的山羊胡男子故作儒雅地道：“这文笔、字迹，这人必定出自大家族，大哥，莫非是大家的公子？”
一旁的寨主宋温，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吴二，你小心点，那些名门望族不好惹，若引来官兵清剿，虽说周围已经坚壁清野，恐怕也能挡住地方兵力。”
吴凡摇了摇羽扇，目光中闪过一丝犹豫，“大哥说得有理，还是带他过来，问清楚再做决定。”
宋温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忠义堂”三字，心头有些不安。
吴凡看了眼门口的来人，忍不住站起身，见宋温点头，便笑着道：“这位公子，一看就是出自大族，仪表堂堂，丰神俊朗，敢问是哪家公子？”
苏布衣冷哼一声，目光轻蔑地扫过两人，“你们就是这么对待本公子的吗？要不是我想游历江湖，信不信我让范阳卢家灭了你们？”
此话一出，宋温与吴凡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急忙制止了几个想上前的汉子。
苏布衣冷冷扫过众人反应，故意咳了一声，“你们不信的话，可以帮我送封信去范阳，亲自去求证。”
宋温忙不迭地解开绳索，满脸正色，“卢公子，误会，都是误会，兄弟二人向您赔罪。”
苏布衣摆了摆手，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懒得再与他们多言，“本公子只是想行走江湖，随缘而遇。拿着这个，帮我准备些酒菜，快饿死了！”
吴凡接过玉佩，摸了摸，温润光滑，显然不是凡品，立刻吩咐身旁的手下：“快去准备好酒菜，招待贵客！”
苏布衣唇角微扬，心中大致了解了这些人的心思——无非是盗匪做久了，找个靠山遮风挡雨罢了。
席间，苏布衣有意无意地提到卢家近期招募江湖势力的打算，立刻引起了宋温的兴趣。
苏布衣的笑意更深，这趟，或许能为自己做件好事。
给他倒酒的女子，容貌尚可，但眉眼间透出一丝熟悉的愁苦，仿佛在等待着什么悲剧的发生。
酒过三巡，苏布衣已不再想继续参与这些无聊的闲谈。
果然，吴凡迅速开口，“卢公子，山寨条件有限，今晚请您将就些，安排这位女子服侍您早些安歇吧。”
苏布衣目光扫过那女子，抬手握住她的颤抖的手，假意被搀扶着离开。
吴凡与宋温对视一眼，低声说道：“核实的人已经下山了。”
宋温点了点头，眼中有些惆怅，“梁国更替后，强人做生意实在艰难，招安才是上策。”
吴凡叹了口气，眼神中透露出贪婪和淫邪，“就这么一个，兄弟们已经劫持好几天，大家想着尝尝鲜呢。”
宋温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嗔怪，“少年人什么都不懂，就学着走江湖，如果核实清楚，这些事绝不能让这些世家公子知道，免得引出什么仗义为侠的事儿。”
“大哥放心，手里有了她的家人，她可不敢乱说什么。”
“如此就好”。
宋温盯着远去两道身影，随后眼睛看向那个灵秀却丑陋的少女，打量了一眼娇俏的身材蹙眉说道:“林莺，我看那公子有意无意看你，你跟着去伺候，要让少爷满意，记住不要吓着人家！”
女子闻声跟了上去，只是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眸中里流露出的却是淡漠和无奈。
进屋以后，苏布衣就轻轻推开了女子，盯着她害怕的泪眼，安慰道:“你放心，我不会碰你，待会熄灯，你先睡不要让人生疑。”
女人一怔，忙蜷缩到墙角颤抖着答应。
苏布衣望着女子神情，便猜测应该是被抓进来不久，轻声询问道:“你家在哪里，怎么会被抓进来。”
也许是听到了痛心的字眼，女子眼泪“啪嗒”落下，失声啜泣，却又害怕的瞅他，紧咬红唇不言不语。
苏布衣叹息，“想哭就哭吧，没事儿。”
女子闻声，才忙捂着嘴低头啜泣，却又怕引来土匪不敢声音太大。
“她叫李花，今天被绑进来的，投奔亲人途中被抓，家人都被杀了。”
一道清脆又怯生生的少女声音响起。
“所以，她什么都不敢说。”
苏布衣回头望着门口的娇俏少女，只见她垂眸间长长的睫毛微颤，便只是轻轻点点头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瞅了他一眼，将头埋的更低了，弱弱回答：“爹娘叫我林莺。”
苏布衣蹙了一下落尾眉，想到了那个提醒他的妇人，走过去伸出手抬起来女子下巴，略微打量后问道：“驿站是山寨的眼线，驿站老板和老板娘是你爹娘，你算是人质？”
“是....”少女娇躯颤抖，目光闪躲，似乎脸上的疤痕夺取了她所有的勇气。
“我明白了”，苏布衣收回手，眼神扫过两个女子的同时，又忍不住眯了眯眼睛，瞅了一眼暗处。
随后“砰”一声，房门关闭。
密闭的房间，总是让人心加速跳动，林莺凝视着男子，心头不禁为之一颤。
稍作停顿后，她本能抚摸着脸颊，方才缓缓松了口气。
那群土匪都不要自己这样的，更别说这么一个淡雅的公子呢？
然而，脸颊上残留的余温，却令她那原本迷蒙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惊惶，宛如一只受惊的小鹿。
苏布衣心中暗自慨叹女子的命运与勇气，目光慎重地审视着伤口，那伤口划得颇深，且已有些时日。
“疼吗？”男子嗓音醇厚柔和问道。
少女从那深邃的神色中看出了一丝诚挚的心疼，顿时清泪不自觉滑落，紧咬红唇许久，颤抖开口:“疼。”
苏布衣一声轻叹，拍着她的香肩安慰:“再等等，一切都会好起来。”
望着他眼里璀璨的光彩，林莺脑海里浮现出了那些人的污言秽语，炽热或厌恶的目光，女人被拽进房间的哭喊声，几个男子围着一个女人的……
她的娇躯不住颤抖，忍不住朝男子怀里钻，说不清楚为何，但是她想活，她觉得这样能活下去……
苏布衣轻轻将她揽在怀里，心中莫名有些酸楚，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这天下还是如此，所以他是对的！
床边的女子凝视片刻，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异，须臾便又恢复了沉静，至少今晚能够心安。
原来真有男人就喜欢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