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平静的一天,这已经是阿布尔斯郎出征的第三天了。余渊百无聊赖的躺在帐篷中,猜测阿古伊河什么时候能够动手。大军三天的路程,已经算是走出很远了。从王庭到北离关,若是急行军的话最多也就是十几天的时间。更何况阿布尔斯郎的军队都是骑兵,行军速度会更快。这时候动手,速战速决,将那个隐藏在阿布尔斯郎后面的神医揪出来,再联合赤那两方合击,平定阿布尔斯郎指日可待。所以,大概率动手就在这两天的时间。
果然,他的猜测没有错,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肖成功亲自来到了他的帐篷。告诉他赶快准备一下,今日傍晚部日固德要率领三百精锐偷袭阿布尔斯郎的驻地,准备一举拿下那个始终躲在阴影中的神医。此时距离傍晚也就一个多时辰。余渊暗道一声果然人心隔肚皮,自己虽然和部日固德结成同盟,可对方还是对自己不够信任。这个时候突然通知自己,不过是怕消息泄露而已。若不是自己在途中露了一手,展示出了绝世修为,恐怕对方都不会带自己玩了。不过眼下也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余渊喊上路拾来,简单做了一下准备。其实也没有什么可准备的。在余渊想来,此行自己不过是人家的后备军而已,准备了这么久,阿古伊河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如何能够出手。此举不成功便成仁,也关系到部日固德日后能否问鼎大汗之位,因此,所有力量都聚焦在一处,拿下已经内部空虚的阿布尔斯郎驻地,简直不要太容易好吧。
当落日西沉的时候,一队人马披挂整齐在部日固德和肖成功的引领下,直奔阿布尔斯郎的少可汗营地而去。草原上并没有城池相隔,而且少布王庭也是整个草原最为核心的所在地,内部警戒也不紧张。阿布尔斯郎作为草原的第二把手,他的驻地距离黄金帐篷还不到一里地。这支大约三百人的小队几乎没有受到什么阻碍就直接插入了阿布尔斯郎驻地的核心。这一方面是因为谁也没有想到在草原少布王庭的内部还能发生这种事情。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大部分阿布尔斯郎的亲卫都已经随着他征讨乌图鲁部了。所以才会让部日固德如此轻易的得手。可在余渊看来,这种情景比想象中的更要简单,按照这父子二人之间的关系来说,至少阿布尔斯郎要留一点后手的,现在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头。余渊猜测,要么那个所谓的神秘的神医,已经 随着阿布尔斯郎出征了,此处留下的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而已。阿古伊河就算是偷家成功,也威胁不到他的根本。要么,所谓的少可汗出征,不过就是一场将计就计的阴谋,对方还有后手,为的就是引蛇出洞,让阿古伊河自投罗网。不过这个老可汗也是狡猾,如此重要的事情,他竟然也放心让部日固德来,估计也是怕出什么意外吧。果然能够活到这个岁数,还能够身居高位的人,都不简单。
一切都顺利的如同安排好的剧本一样。最后部日固德率领着这个小队,将一座帐篷严丝合缝的围了起来。这座看起来如此普通的帐篷中,住的便是那个暗算了阿古伊河的幕后黑手,那个不知道名字的神医。眼见大局已定,部日固德也不迟疑,一剑便划开了帐篷的门帘,露出了里面的情景。余渊站在旁边看去,帐篷里面点着一团篝火,火焰跳动着,舔舐着帐篷内壁上画满的诡异的符号,鲜红的笔画,还有隐隐约约的血腥味道让余渊感到极大的不安,这绝不是普通的颜料。而在帐篷中间,一个身穿黑色长袍,头戴面纱的高大身形正盘膝坐在篝火之前,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丝毫不见慌张,端坐如钟。
“邪医,还要装神弄鬼么?”部日固德提剑走进帐篷,以剑指着那黑衣人道。
“呵呵呵呵呵,原来是三王子啊,今日这排场,不知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可汗的意思呢?”黑衣人依旧不动,连语气中都听不出一点慌乱。仿佛他才是那个收网的猎人一般。不过这嗓音却并不好听,有些沙哑,粗粝,仿佛是抓了一把沙子在手中不断揉搓一样。
“谁的意思都一样,你若识相赶快将我父亲身上的毒解开,还能给你个活命的机会,否则……哼!”
“哈哈哈,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情,好说,好说。若是可汗能够许给我少可汗答应的事情,我又何必大费周章与他合作。”
“此时哪有你谈条件的余地?”
“三王子,你可别忘了,那解药只有我手中有,若是我死了,可汗的性命恐怕也是难保。你莫不是想借刀杀人吧?”那黑衣人嗓音不好听,说出来的话更是诛心。
部日固德闻听当即语塞,想了一下这才开口道,“你和他有何约定?”
“很简单,我帮他坐上汗位,他每年送给我一万奴隶。”
“什么,一万奴隶,你要那么多奴隶干什么?我草原上总共才有多少人口?”部日固德惊讶的道。
“呵呵呵呵,自然是有用处了。你不知道你草原上有多少人口,反正阿布尔斯郎是答应我了。不过,还有一个替代之法,我和和他说了。”那黑衣人笑的很是猖獗,简直目中无人。
“什么替代之法?”部日固德倒不是在考虑与这黑衣人合作的事情,他不过是想要多套一些消息而已。
“也简单,我只要有沧海皇族纯正血统之人,一人即可。这件事情……呵呵呵呵,三王子做的不错,沧海公主已经来到了草原上。只要你全力配合于我,便是你想要登上汗位也是轻而易举。”那人的话语中充满了诱惑。
可部日固德关心的并不是这个,他迎娶龙潇月,是阿布尔斯郎提出来的要求,那首摄魂曲也是阿布尔斯郎给的,此时看来这些应该都是出自此人的手笔,这些事情都已经成定论了。他更关心的是对方说龙潇月已经来到了草原上,他的脑子里迅速闪过一个个沧海使团人员的面容,最后终于定格在了那个女子和老妪身上。心中顿时明白了。可眼前这人一向足不出户,他又是如何知道龙潇月来到了草原上呢?此人太过神秘,还是再探一探他的底细为好。心念闪过,口中问道,“哦?依先生说来,沧海公主对你来说岂不是唾手可得,何须找人合作?”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本尊自有打算。”很明显这家伙有隐情,绝不是他说的那样轻松。
“如此说来,合作倒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我等连你的身份和面貌都不知晓,如何能够信任你呢?”部日固德继续深入试探。
“这个好办,本尊的名字多少年都没人叫了,好多年以前他们都叫我丑尊者,你也可以这样叫。至于身份么?呵呵呵呵,在你们的眼中,我,就是神。”那人说话的声调越来越高,有一种震慑心神的力量,当最后一句话说完的时候,那人已经将头顶的黑纱摘掉,露出了真容。
那容貌并没有什么吓人、诡异之处,长得鼻直口方,额头宽阔,圆目浓眉,倒是堂堂正正的方正之相。只是眼睛黑多白少,如同两眼深潭一样,看不到底。以余渊的修为,也只能略微看到那眼底最深处隐藏的一丝血色,想来此人已经修炼到杀机内敛,不露声色的地步了。而从这一丝杀机来看,这位抽尊者双手沾染的鲜血,绝对不少。
“神?草原上的雄鹰我见过了,长生天的传说我自小便听,可所谓的神,我还是从来没见过。倒是很想体验一下弑神的感觉。”部日固德的脸色突然一变,冷声说道。眼见对方口中再也套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了,部日固德索性不再和他废话,准备亮剑了。
“当真是不知死活!”丑尊者冷冷的说道,依旧不见他有什么慌乱。
“哼,我这里有的是让人开口的法子,就算你是神,到了我的手中也得给我开口。所以,我劝你还是早点将解毒的方法交出来,否则……”部日固德没有继续往下说,但其中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
“人类,生于无知之中,以无知而无所畏惧,因无知而亡。”那丑尊者一面说着,一面站起了身形。部日固德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站起来才发现,此人的身形太过高大,比路拾来这种大汉还要高出一头。
“三千世界,一叶障目,撕开虚空,咫尺天涯。欧尼巴萨格里不森纳,亚格力多……”不管对面持剑怒目而视的部日固德,那人竟然自顾自的念起来谁也听不懂的语句。随着他的吟诵,余渊敏锐的察觉到帐篷内壁上的那些符号竟然蠢蠢欲动,形成了一种拉扯空气的力道。这是空间术法即将发动的迹象。“住口!”余渊知道再也不能让对方继续念下去了,一声怒喝后,身形突出,一拳便向对方的面门击去。可就在他拳头即将击中对方的时候,那吟诵之声也戛然而止。余渊只觉得拳头之上仿佛有万钧的重量,将其阻挡住,时间和空间在这一刻突然静止了。随后,便是漫天红色的符号在飞舞旋转,一阵剧烈的能量波动,所有在场的众人只觉得眼前一黑,紧接着便被吸入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旋涡当中,天空变成了大地,大地变成了天空,星辰在脚下闪烁,牛羊在空中嘶吼,世界仿佛在一瞬间崩塌了。
一阵剧烈的旋转过后,终于所有人再次脚踏实地的落到了一片坚实的土地上。天空依旧还是天空,黑色的如同化不开的浓墨,原本还有几点星辰在闪烁,此刻也都不知道哪里去了,怕不是刚才世界颠倒,摔落到了地上。一牙新月,弯弯的吊在黑色的幕布上,将大地上的一切照的灰蒙蒙的,露出一点点轮廓来。借着这一点点轮廓,部日固德等人发现,此时脚下的这片大地绝不是少布王庭,更不是草原。远处连绵的高山,眼前高大的建筑,这分明是在一座巨大的城池前面。
他转头看向旁边的肖成功,肖成功也是一脸的迷茫。他又望向了余渊,见他似乎若有所思,于是开口问道,“余兄,你可知道发生了什么?”
余渊轻轻点了点头道,“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我可以肯定,方才那个丑尊者定然是发动了一个巨大的空间阵法,将我们传送到了另外的地方。这个空间可能是我们那个世界的空间,也可能是另一个维度中的空间,这我就不确定了。而且从那阵法引动的天地间的能量波动来看,这个阵法覆盖面应该很广,我猜想,此时大汗和沧海使团他们或许也被传送了过来。”
“空间术法我也略有耳闻,若是像余兄弟说的那样,如此巨大的空间阵法,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而且,只靠着一个帐篷中的那些符咒,恐怕是做不到的。”肖成功说道。
余渊皱着眉头想了下,方才道,“部日兄,这几年少布王庭周围可有大型争斗,或者说是大规模的人员伤亡?”
“这个倒是有,草原上争斗本就平常,若不是我父汗统一了草原,这种争斗更加频繁。做不过前年的那场战斗规模有些大,巴汗族因为没有按照数量向王庭纳贡,被大哥带兵给灭了族。据说全族上下男女老少近万人,一个活口都没留。当时父汗还说大哥做的有些过了。”部日固德想了一下道。
“这就对了,我猜想那巴汗部落恐怕根本就是被冤枉的,一个万人小部落如何敢蔑视少布王庭的威严,不纳贡。定然是这个抽尊者需要血祭,所以才以那上万人为祭品,布下了这座大阵。当真是没有人性啊!”余渊感慨道。
“莫非他每年要一万人的奴隶也是要作为血祭的祭品?”肖成功似乎想到了什么?
“那倒未必,因为他说过可以用沧海国皇族纯正的血脉来代替,这种情况更像是要开启什么封印。”余渊道。
“所以,他这座大阵其实早就布置好了,这次发动根本不是为了对付我们,而是为了将沧海公主掳来。”部日固德眼睛一亮。
“以我看来也是也不是,掳掠公主固然是一方面的原因,另一方面估计也是为了配合阿布尔斯郎。此番少布王庭的所有中坚力量应该都被传送到了这个空间来。那边阿布尔斯郎一旦平复了乌图鲁部,这边整个王庭失落,正好给了他一个凝聚人心的机会,顺理成章的便能够继承大汗之位。那些反对他的老家伙,也都困在这个空间,自然没有人能够反抗他了,用不了几年,以他为中心的另一个少布王庭便能够重新崛起草原。这也正好能够作为丑尊者的后手。这一环套一环的布局,当真厉害。”余渊摇头说道。他也没想到事情竟然如此复杂。如此看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中计的反倒是千般万般算计的阿古伊河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