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 章 民间杂谈之阴间三日游
李复生盯着最新冲洗的照片，钢笔尖在相纸边缘洇开一团墨渍。照片里，百年老宅的朱漆木门虚掩着，门缝中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指甲缝里嵌着暗红色的泥土。
作为民俗摄影师，他正在为《消失的老手艺》专题拍摄老物件。三天前第一次拍摄这栋老宅时，镜头里闪过白影的瞬间，后背突然被某种冰凉的东西触碰。当时他以为是穿堂风，直到回家后发现洗出的照片里，每个画面都有半透明的旗袍下摆。
暴雨砸在工作室的天窗上，李复生将最后一张照片钉在灵感板上。突然，所有照片同时燃烧起来，火焰呈现诡异的幽蓝色。他抓起灭火器喷洒，却发现灭火剂在空中凝结成冰晶，纷纷扬扬落在地上，拼成一行篆体小字：子时勿归。
剧烈的头痛袭来，李复生蜷缩在地板上。恍惚间，他听见母亲的声音从井底传来："；复生，该回家了......"； 这个声音曾在他十岁那年车祸现场响起，当时母亲的身体被卡在变形的车头里，说出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快逃。
李复生在弥漫的檀香味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口朱漆棺材里。棺材盖内侧刻着密密麻麻的往生咒，月光透过棂窗照在他胸前的玉坠上——那是母亲留给他的遗物，此刻正散发着诡异的红光。
无常递来的鬼籍卡嵌入了生物芯片，扫描时发出轻微的蜂鸣。"；根据《阴阳平衡法案》第13条，您因非法接触灵体被处以三日拘役。"；无常的电子判官徽章突然闪烁红光，"；检测到您携带违禁物品。"；
李复生还没反应过来，腰间的玉坠被一股力量扯出。玉坠在空中悬浮，表面浮现出母亲的全息影像。"；这是子母魂玉，"；无常的声音罕见地颤抖，"；您母亲的灵魂被困在里面。"；
在轮回管理局的记忆清洗室，李复生目睹了震撼的一幕：鬼魂们戴着VR头盔进入量子分解舱，生前记忆被转化为数据流注入水晶塔。一个穿校服的少女突然摘下头盔尖叫："；我不要忘记妈妈！"；她的身体开始像素化，最后化作一团代码消失在空气中。
"；记忆清洗率必须达到99.9%，"；无常解释道，"；否则会产生滞留灵。"；他指了指窗外的焚化炉，几个鬼差正在焚烧未格式化的记忆硬盘，"；那些硬盘里装着自杀者的痛苦回忆，必须彻底销毁。"；
奈何桥边的曼珠沙华正在举行冥界选美大赛，花朵们通过AR投影展示自己的血色花瓣。孟婆汤自动售卖机突然故障，机械臂将汤洒在一个穿阿玛尼西装的鬼差身上。"；系统显示您有178条风流债未还，"；电子音响起，"；请先完成阳间的情感纠葛。"；
陈雪的出现让李复生呼吸停滞。他们曾在高二的文学社相遇，她总是在他写生时偷偷画他的背影。高考前一晚，她约他在天台见面，却在他赴约前坠楼。此刻她脖颈上的掐痕清晰可见，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暗红色的布料纤维。
"；复生，救我......"；陈雪的声音像老旧的磁带，"；虎头鞋老人......在桥洞......"；她的身体突然被吸入桥下的漩涡，水面上浮现出"；太平间"；三个字。
李复生被鬼差的电磁锁链击中时，瞥见桥下的漩涡中漂浮着无数手机。每个屏幕都在播放不同的死亡场景：有老人被子女拔管的监控录像，有少女在酒店浴缸割腕的自拍视频，还有孕妇在产房被丈夫放弃抢救的签字画面。
"；这些都是滞留灵的执念载体，"；无常用锁链捞出一部浸水的iphone，"；他们生前最后拍摄的视频，就是我们引渡的依据。"；手机突然自动播放，画面里是陈雪在天台被推下的瞬间，凶手的袖口绣着暗金色的虎头纹。
鬼市入口处的安检门闪烁着紫光，一个试图携带阳间纸币的鬼魂被机械臂搜身。"；冥界比特币余额不足，"；电子提示音响起，"；请用记忆碎片支付。"；鬼魂交出一片童年回忆，换取了进入许可。
穿虎头鞋的老人摊位前围着不少鬼魂，他们在抢购"；因果回溯镜"；——能查看前世死因的违禁品。当李复生凑近时，老人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掌心刻着陈雪的生辰八字。
"；姑娘托我给你带句话，"；老人从袖中掏出半块玉佩，与李复生的玉坠严丝合缝，"；桥洞下的太平间里，第三具尸体是关键。"；
李复生在逃跑时撞翻了"；替死程序"；的展台，无数虚拟灵魂碎片钻进他的意识。他看到了自己的前世：清末的仵作，因解剖权贵尸体被灭口；民国的戏子，在战乱中饿死街头；还有文革时期的红卫兵，亲手批斗了自己的老师......
"；这些都是你的业力，"；苏绣娘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每一世你都在逃避真相，这一世也不例外。"；她的旗袍下摆是流动的血水，每走一步都在地上腐蚀出焦痕。
苏绣娘的真实身份在追逐中逐渐揭开。她本是民国名媛，因撞见丈夫与军阀勾结而被灭口。尸体被沉入井底时，她抓住了李复生母亲的玉佩——当年母亲作为地质队员勘探时，不小心触碰到了封印苏绣娘的符咒。
"；我们的命运早就交织在一起，"；苏绣娘指尖凝聚的鬼火映出母亲坠井的画面，"；你母亲替我承受了百年孤独，现在该轮到你了。"；
李复生在混乱中激活了相机的紧急求救功能，全息投影突然投射出母亲的影像。"；孩子，放下执念才能重生。"；母亲的幻影伸手触碰他的眉心，金色灵魂碎片开始消散。
苏绣娘在光芒中发出凄厉的尖叫，她的身体逐渐分解成无数纸扎小人。李复生趁机拍下最后一张照片，冲洗出来的影像显示苏绣娘和丈夫在轮回井前拥抱，而丈夫的袖口绣着暗金色的虎头纹——正是杀害陈雪的凶手标志。
无常突然出现，递来一把生锈的钥匙："；这是太平间的钥匙，陈雪的死因就在里面。"；钥匙上缠着陈雪的发丝，每一根都在诉说着被背叛的痛苦。
回到阳间后，李复生在老宅的井里捞出一个铁盒，里面装着陈雪的日记和带血的虎头鞋。日记显示，陈雪在毕业旅行中发现了文物走私团伙，而主犯正是虎头鞋老人的儿子——当年的旅行社导游。
警方根据线索突袭了走私窝点，在地下室发现了苏绣娘的棺椁。当李复生触碰棺木时，苏绣娘的全息投影浮现："；谢谢你让我明白，仇恨只会让灵魂腐烂。"；她的影像融入轮回井，井底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手腕上的量子标记开始倒计时，李复生用剩余的阳寿创办了"；往生摄影馆"；，专门为逝者家属拍摄灵体影像。他的镜头里再也没有出现过苏绣娘，但在每年清明，总会有位穿旗袍的女子送来一束白菊。
某个雨夜，无常突然造访。"；你破坏了轮回秩序，"；他的电子判官徽章变成了红色，"；但念在你帮助两位亡灵解脱，决定给你个机会。"；说完，他将孟婆汤泼在李复生的相机上，镜头里浮现出母亲慈祥的笑脸。
李复生按下快门，这次拍到的不再是鬼魂，而是自己释然的笑容。窗外的雨停了，天际泛起鱼肚白。他低头看向手腕，量子标记变成了一朵绽放的曼珠沙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