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深处,侠孤岛上,庭院内青石铺就,几株古榕枝叶如盖,投下斑驳光影。
时值盛夏,海风穿庭而过,带着咸湿气息与远处浪涛拍岸的声响。
韩牧一行回到岛上已有数日。此刻众人围坐在石桌旁,桌上摆放着粗陶茶具,茶烟袅袅。
虚竹与段誉相对而坐,二人虽已年过百岁,却因修为精深,面上仅见风霜痕迹而无老态。
李慕蝉坐在段誉身侧,一袭白衣胜雪,腰间佩剑古朴,另一侧的中年太监沉默寡言,双手拢在袖中,眼神锐利如鹰。
“韩小友,”虚竹语气诚恳开口道,“这太玄经的精奥之处,我与三弟参悟十数年,仍觉如雾里看花。岛上石室中二十四间石壁,我们仅能参透八间内容,余者深奥难解。不知小友可否指点一二?”
段誉点头附和:“正是。那‘银鞍照白马’一句中的身法变化,与凌波微步似有相通,却又更加玄妙;‘十步杀一人’中的剑意凝练,远超六脉神剑的剑气外放之法。韩小友如今尽得二十四间石壁真传,可否为我等解惑?”
韩牧捧着一杯茶水,眼中时有精光流转。他轻抿一口茶,缓缓道:“二位前辈过谦了。太玄经乃诗仙李白所创,以《侠客行》二十四句诗为载体,每句诗对应一门功法。贫道虽然尽数习得,但我发觉,其最为神奇之处,不在任何一门单独功法,而在‘归一’二字。”
海风忽强,庭中落叶盘旋。
“二十四门功法分属拳脚、剑法、轻功、内功、指法、掌法等不同门类,”
韩牧续道,“初学时各成体系,互不相干。但待二十四门尽数修成,融会贯通后,修炼者体内奇经八脉会彻底连通,不再有穴道关卡之别。”
李慕蝉闻言,手中茶杯微微一颤:“奇经八脉彻底连通?这...这岂非违背武学常理?人体经络固有通路,亦有节点穴道,真气运行必经这些关卡,如何能彻底连通?”
“这便是太玄经由武入玄的关键,”韩牧正色道,“寻常武学修至化境,也不过是打通任督二脉,令真气循环不息。但太玄经大成后,十二正经、奇经八脉将融为一条滔滔江河,真气如长江大河奔流不息,再无阻滞之时。”
他伸手指向庭院外浩瀚南海:“诸位请看那大海潮汐,永无停歇。太玄经大成者的内力便如这海潮一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若修至巅峰,以一人之力便可断海开山,实已超越武道范畴,真正踏入玄门之境。”
中年太监终于开口,声音略微有些沙哑:“断海开山...莫非真有这般威力?咱家修炼葵花宝典数十年余载,自认已窥武道极境,但要说断海开山,仍是天方夜谭。”
韩牧微微一笑,起身走至庭院空旷处。众人只见他缓缓抬手,不见如何运功,掌心却渐渐凝聚出一团肉眼可见的氤氲之气。那气团初时如拳头大小,旋即膨胀至头颅规模,其中隐隐有电光流转。
“这便是二十四门功法归一后产生的‘太玄真气’,”韩牧轻声道,“此刻,我只用了三成功力。”
话音未落,他手掌轻推,那气团无声飞向三十丈外一块礁石。接触瞬间,没有巨响,没有飞石,整块丈许高的礁石竟如沙塔遇水般悄然崩塌,化为齑粉,随风飘散。
庭中一片寂静,唯闻海浪声声。
段誉长叹一声:“如此神功...可惜侠客岛已沉入深海,石室永埋。我等在岛上大半年,虽日夜参悟,终究未能尽览全貌。”言语间满是遗憾。
虚竹亦遗憾道:“李白前辈指引的建木秘境,须四百年后方开启。人生不过百年,纵使我等修为精深,延寿至一百五十载已是极限,又如何等得到四百年后?”
李慕蝉与中年太监相视一眼,皆见对方眼中落寞。他们都是武痴,毕生追求武道巅峰,如今得知有这般神妙武学与秘境,却无缘深入,心中怅然若失。
韩牧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忽然朗声笑道:“诸位何故如此消沉?武学之道,本就永无止境。虚竹前辈与段前辈已臻陆地神仙之境,寿元远超常人预料。况且...”
他环视众人,一字一顿道:“谁说太玄经随侠客岛沉没,便再也无法得见全貌?”
此言如石破天惊,四人同时看向韩牧,眼中俱是难以置信。
段誉最先反应过来:“韩小友,你的意思是...你愿将太玄经完整功法传授我等?”
“这如何使得!”李慕蝉脱口而出,“太玄经乃震古烁今的无上秘籍,江湖中人得一残篇便可开宗立派。韩小子你既然尽得真传,本当秘而不宣,以成一家之绝学。如此不藏私...实在...”
赵无庸深深看了韩牧一眼:“然也然也,江湖之中,不知多少人为了武功秘籍兄弟相残、师徒反目。韩小友这般胸襟,还真是生平仅见。”
虚竹郑重一礼:“若韩小友真愿分享,此乃天大善缘。只是我有一问:如此神功,小友为何不独占?须知人心难测,若所传非人,恐遗祸江湖。”
韩牧重新坐下,为众人斟茶,动作从容不迫。
“前辈所虑极是,”他缓缓道,“但请细想:侠客岛上的太玄经本就是李白前辈所留,非我韩牧所创。李前辈当年将功法刻于石壁,任有缘人参悟,本就没有独占之意。我不过运气好些,恰逢石室将沉之际,得窥全貌罢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况且太玄经深奥无比,修炼起来非一朝一夕之功。纵有完整功法,若无相应悟性与根基,终其一生也难以大成。”
“虚竹前辈身兼逍遥派三大高手内力,精通少林绝学;段前辈的北冥神功与六脉神剑已臻化境;李前辈的剑道修为当世罕见;这位朋友的葵花宝典更是独步天下。四位皆是武学大家,根基深厚,方有可能参透太玄经奥秘。”
海风渐缓,夕阳西斜,将庭院染成一片金黄。
韩牧望向远处海面,眼神深邃:“更何况,李白前辈指引的建木秘境,关乎武道飞升之秘。一人之力有限,若我等五人能同修太玄经,四百年后同探秘境,相互扶持,岂不胜过独行?”
他转头看向段誉与虚竹:“二位前辈侠名远播,虚竹前辈化解灵鹫宫与三十六洞七十二岛恩怨,段誉前辈为保大理百姓安宁禅位出家,皆是真正心怀苍生之人。将太玄经传于二位,韩某放心。”
又看向李慕蝉与赵无庸:“二位虽性情不同,但皆有侠义之心。太玄经传于四位,绝不会为祸武林。”
庭中寂静良久,唯闻茶沸之声。
段誉忽然起身,向韩牧深深一揖:“韩小友胸怀,段某敬佩。他日若有所需,大理段氏一脉,任凭差遣。”
虚竹亦点了点头。
李慕蝉和赵无庸沉默片刻,皆没有想到韩牧竟然有这般胸怀。
韩牧起身还礼:“诸位实在是言重了。那么从明日起,我便将太玄经二十四门功法逐一誊抄详解,与诸位共同参悟。”
众人重新落座,气氛已大为不同。
虚竹问道:“韩小友接下来有何打算?莫非长居此岛?”
韩牧摇头:“此次前来南海,本为寻找李师婉姑娘与侠客岛。如今得偿所愿,我打算先誊抄太玄经,巩固修为,随后便返回大陆。”
他望向西北方向,眼神凝重:“如今大宋与金国、蒙古之间大战一触即发。贫道虽为方外之人,终究放心不下中原百姓。待有朝一日天下安定,四海归一,百姓不再受战乱之苦,我才能真正逍遥江湖。”
段誉捋须长叹:“韩小友心系苍生,令人敬佩。当年我父常言,武功越高,责任越大。可惜我年少时只知儿女情长,直至后来出家,方悟此理。如今见韩小友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胸怀,实感惭愧。”
虚竹亦点头:“韩小友这般心性,怪不得李白前辈会选择你为传人。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夕阳完全沉入海平面,星辰渐现于深蓝天幕。
韩牧为众人续上热茶,轻声道:“武道无涯,侠义永存。愿我等能以这太玄经为基,不仅追求个人武学巅峰,更为护佑这天下苍生。”
海风再起,带着咸湿与希望的气息,掠过侠孤岛上这方小小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