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风度妄
随着零点的钟声敲响，绚烂的烟火为夜晚染上梦幻的色彩。
苏戈靠在背后的哈哈镜上，少女依偎在他的身上，没有惊呼，没有欢笑，他们静静地欣赏着那属于所有人的庆典。
“真美啊，夏，你在看吗？”
空灵的叹息兀地响起，只不过无人察觉。就在那哈哈镜上，一个朦胧的女子驻足观看。
她看着远处的璀璨星河，依稀可见记忆中情郎的背影。
她看着身前依偎的两人，神性的眼眸中闪过人性的羡慕。
可仅仅一瞬，那镜中的女子便转身了，她看向鬼屋方向，亦或者说，鬼屋的地下。
“老东西，你也该醒了吧？”
……
哐哐哐——
鬼屋的地底，那被无数锁链禁锢的棺材在阵阵阴风的吹拂下不断震颤着，数量惊人的幽魂齐聚此地，它们不顾那符纸传来的灼烧，一遍又一遍拉拽着锁链。
噼里啪啦——
锁链不断破碎着，坐在王位上百无聊赖的男子忽地站起身来，他阴沉的脸色终于好转些许，只因那棺椁的一角已然破碎！
“臭牛鼻子，出去再找你们算账！什么售后服务！”
男人冷哼道，下一刻，他直接从那青铜王座上一步踏出。
踏——
烟雾凝实了，一双步云履踩在虚空上激起道道波纹，而那万千鬼魂也随之跪伏于地。
它们眼神狂热地看着那九级阶梯之上的身影，齐齐张口却无任何声音。但自那口型却依稀可以辨认出话语。
“万岁！”
踏——
又是一步，另一只步云履也随之凝形，男人拾级而下，浩瀚帝威随之内敛，烟雾缭绕的身体也缓缓凝实。
阵阵涟漪撞击在棺椁之上，黄纸符箓随之被无名鬼火燃烧！
阴冷的火光烧毁了铁链，连带着棺椁一起化作飞灰！
一具莹莹如玉的白骨自那棺椁中飞出，径直投入了鬼火之中，转瞬间白骨化作萤尘，被阴风裹挟着盘绕在那逐渐凝实的男人身旁。
一级一阶，转瞬间，由神化凡。
一级一凝，顷刻间，由死入生。
飞灰涌入灵体，血肉凭空出现，他一步步走到万千俯首的幽魂身旁，六道门扉在其身后突兀地显现。
不仅如此，各种器具的虚影在空中凝实。
笔，书，幡，鞭，桥，门……甚至是银行？！
它们快速涌入门扉中，每进入一项，男人的身形就缩小一分。
直到空中再无器具，那身高九尺的威严男子已然变成了一位风度翩翩的少年郎。
他静默地向前，白皙的手掌隔空拂过俯首的幽魂，万千幽魂如逢大赦般，整齐有序地投入了虚幻的门扉。
当他走到墓室的入口，再回首，除了那高悬的青铜王座之外已然空无一物。
少年转过身，熟练地按向青铜大门上的暗格，厚重的石板随即向外退去。
而只那门扉之外，镜庭的持镜人作揖而立，一个等身高的镜子平放在一旁，镜子上是一套当季流行的少年服装。
“哼，老女人的走狗，见到吾为何不下跪？！”少年冷哼道，灰暗的双眸中，帝威随之奔涌。
“帝者，何必如此，您又不敢当面跟镜主摆谱。”持镜人不卑不亢低头道，身子一错，那落地镜向前飞去。
“切，没劲。”少年翻了个白眼，拎起衣服便套在身上。
宽松的裤子，连帽的卫衣。
说是时尚新品，但也不知时尚在哪。
唯一值得称道也就是那清一色的纯黑配色上有着一个古灵精怪的“耿鬼”LoGo。
可虽说人靠衣装，但衣装又何尝不是靠人呢？
落地镜随着少年更衣结束而翻转，他打量着镜中的的自己，嘴角勾勒着自信地弧度。
白皙的少年在纯黑的衬托下更显苍白，灰暗的眸子在这消瘦的形体上平添一种病态。
死气沉沉本应是第一印象，可当与那双眸子对视之时，那万万人上的气质兀地爆发。
一切阴柔与丧气都将被那浩瀚的帝威所掩盖。
“还不错，身份办好了吗？”
少年打量着自己，随手一击将镜面打碎，他转头看向持镜人，不容置疑地问道。
“一切手续已经就绪，就剩这一世的名字由您自己确定。”持镜人没有去看那破碎的镜片，抬起头说道。
“名字吗？”少年转头看去，依稀可见那墓室牌匾上因时光而褪色的字样，往昔种种激荡眼前。
再转身，少年只是少年，他开口道。
“风度妄，就叫这名吧。”
“风度妄吗？好的，接下来一些现世通行的证件会交到您的手中。”
“还有，关于您的去向，我们暂定为榕城一中，那里有人负责安排。”
“行行行，没事滚吧，小爷出去溜达溜达。”
“帝者，稍安勿躁，您先把这东西带上。”持镜人说道，自怀中掏出一部全新的7499平民机递给了面前的少年。
看着少年来回打量的样子，水晶头颅平静地说道“这是手机，是现世比较方便实用的工具，更多妙用由您自己摸索，到时我们会通过这个物件联络您。”
“手机？有意思！替我谢谢那个老女人。”风度妄笑道，随即一个转身，身体连带着衣物瞬间汽化，化作一缕青烟飘散而出。
持镜人没有着急离去，他转头看向那墓室的牌匾，鎏金的文字早已因岁月而丢失了色彩。
转过身步入那破碎的镜片中，徒留叹息幽幽回荡。
“酆都王？风度妄？”
“他应该会用手机吧？”
……
再美的烟火也终将落幕，随着十周年庆典落下帷幕，来往的宾客就着欢喜的余火逐渐离去。
也有不少人想热热闹闹地为摩天轮上的佳人起哄，可当舱门打开之后，却是空无一人。
不过倒也没人惊讶，毕竟在这灵气复苏的世界，飞天遁地不过家常便饭。
最后的人群随之散去，只是把害羞的情侣当做茶余饭后的趣事。
天色渐晚，眼见肚子不断发出抗议，苏戈索性便带着少女开启了晚间觅食之旅。
一说到夜宵，还有什么比夏日里的一顿烧烤更得劲？
简单找了个角落将身上那满是血污的衣服换掉，苏戈牵着少女闻着味就来到了附近的一家烧烤店。
许是九九八十一难还差点，命运给二人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炊烟缭绕的烧烤店内，三两食客时不时打量着一个黑衣少年。
只见瘦猴般的少年仿佛几辈子没吃过饭一般，小小的托盘上愣是被他叠起了一座大山。
“马马虎虎，就这样吧。”少年不满地看着依然被搬空的冰箱，一手托举着餐盘就向老板走去。
作为一家榕城的老字号烧烤店，老板啥大胃王没见过，但那些人那个不是壮得跟头牛一样，再看眼前这个瘦猴，那肉串垒起来都比人高了！
“小朋友，浪费粮食可耻啊！而且你这样让后面的客人咋办啊！”老板擦着冷汗好言劝阻道。
“其他人？与朕…呸，与我何干？”少年满不在乎道，他转头看去，灰眸中无形的帝王之气绽放，一时间，竟是无人敢与之对视。
当然，刚从卷帘门外钻进来的苏戈两人除外。
苏戈刚进来还以为是有网红在做挑战，于是便好声好气地哄着少女换一家。可忽然，一股侵略性极强的目光引得少年猛地侧目。
没有任何预兆，淡金爬上少年的眼眸，亘古不灭的气息自少年身上奔涌，属于时间的威压向着不知名的帝王横压而去。
“哦？有意思！”
风度妄惊讶地挑了挑眉，收起来玩世不恭的态度，虚幻的门扉在身后若隐若现，一朵朵彼岸花突兀地自地面钻出。
“啥情况？？？”
此时懵逼的苏戈很是懵逼，他突然有种误入霸总文的既视感。
对面那家伙就看了自己一眼就开始盯着自己，直勾勾地眼神不禁让他有些发毛。
华国古法历史中，其实现在所谓的灵气应该是灵炁，而对于“气”有着另一种解释。
气运。
龙气。
帝王之气！
可随着莫名其妙的原因导致历史断层，炁与气的区别也逐渐遗失在岁月的洪流之中。
如今只有少数流传的典籍中有着只言片语提及二者的区别。
凡主承天应运，灵化龙气，此常也。
若夫天授之王，生具异禀，待志既成，则天下景从。
大致意思便是，帝王会在黎民百姓中诞生，而只有成为帝王才能感知到所谓“龙气”。
总而言之，在周围食客的眼中，风度妄和苏戈正在“深情对视”。
那虚无缥缈的威压碰撞亦只有风度妄一人得以察觉。
那在风度妄的眼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他看见了一片金光璀璨，恰如上古神话中的金乌显化。
那是太阳？可他从中感受不到任何的炽热，有的只是亘古不变。
“我倒要看看，你是何方神圣！”浩瀚的帝威在风度妄身上绽放，一时间阴风大作，围观的食客不受控制地错开视线。
首当其冲的苏戈却没有任何感觉，只是眯了眯眼，觉得今晚的风甚是喧嚣。
无人可见的气运异象，六道门扉召唤出无数阴兵，忘川河流淌而出，彼岸花不断绽放。
在那煌煌烈日前，风度妄的灵体迎风暴涨，他是帝王，自当俯瞰一切！
可他惊了，那样的烈日不止一尊！
亦或者说，那根本不是烈日！那分明是两双金光流转的眼眸！
神性？人性？
他找不出任何词语，那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
“噗——”
一口瘀血被堵在咽喉，霸气绝伦的灰眸中闪过疯狂！
“你没事吧？”看着越发不对劲的风度妄，苏戈好心询问道。
可此时的风度妄已然顾不上这些，他那灰色的灵体猛地分裂，一黑一白顺着相反的方向疾驰着。
黑色远离了，于是他看见一双俯视万千星云的金色眼眸。
白色靠近了，于是他看见一尊端坐于由万千枯骨堆砌的青铜王座上的身影。
毫无疑问，那是一位“王”！
忽然间，那个仿佛正在休憩的身影睁眼了，手指轻敲王座，自那王座之后，无数交错的虚线随之亮起。
没有任何预兆，他从那骇人的异象中跌出，而苏戈正好凑上前来。
“你没事吧？”苏戈好心地询问道。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那无理窥视的罪行被仁慈的王赦免，风度妄看向面前的少年，灰眸中藏着千言万语。
“我没事，小兄弟，你们也要吃吗？要不咱拼一桌？”风度妄笑着说道，语气温和让人如沐春风，态度转变之快一时让苏戈有些措手不及。
热心的陌生人让苏戈本能地警惕，可当他转头看见少女那眼巴巴的神情便不由得败下阵来。
再不整点东西，这吃货估计要掉小珍珠了！
想到这里，苏戈笑着回应道“多谢你的好意，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哈哈，小兄弟你客气了，上了桌就是朋友，鄙人风度妄，敢问阁下大名？”
“你好你好，我叫苏戈。”
听着风度妄那江湖味浓厚的措辞，苏戈只以为眼前是个中二少年。
不过真诚在那都是必杀技，在风度妄刻意的引导下，一来二去也就熟络了起来。
“哟，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苏戈小友看来也是少年英才啊！”
“也？”
“嘿，真冒昧，你看我不像天才吗？”风度妄笑着说道，身上的气息尽是突兀地由黑铁巅峰瞬间踏入青铜。
“这就突破了？恭喜风兄啊！”看着眼前一言不合就突破的少年，苏戈不由得想起自己悲惨的经历，当即酸涩地祝贺道。
“哈哈，天才嘛，基本功而已。”风度妄大笑道，顺手抄起一旁的饮料一饮而尽。
玻璃杯遮住了那双灰眸，一切小心思皆在那浑浊的液体中掩盖。
“我去，新人啊？该不是玩转世那一套的吧？”
“之前的老东西我那个不认识，这又是那跑来的老怪物？回头问问那个老女人吧！”
“话说这气息我好像啥时候见过来着，睡太久了，记忆都错乱了。”
风度妄努力思索着那久远的记忆，可是却始终模糊不清，而随着老板端上第一批的烤串，在苏戈的邀请下，他也只能暂时放下那些思绪。
“算了，不想了！唯独美食不可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