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在那无数灵光符文盘旋的风暴中，一声脆响异常尖锐。
随着无数符文不断向中心的少女飞去，玄奥的纹路早已爬到那破损的自动门旁，这被江致远一砖一瓦改造的金字塔头一次接近全功率的运转。
它的目的很简单，解析少女的异能，仅此而已。
但当亿万计的符文不断排列组合时，却只出现了一次又一次的报错。
金木水火土土风雷等基础元素一一排除，各种兽化也随之错误，穷举的底层逻辑下，异能以组合的方式不断推演。
好在，这个方法是正确的。
当一与一相加时，那代表着解析进程的进度条明显前进了。
可当所有两种异能的组合被排除后，穷举之下是三种，四种的融合。
进度条在挪动，场外观看的江致远比死脑筋的终端智能更早地猜到那几乎不可能的答案。
“不…这不可能！”江致远面色复杂地看向不远处的少女，此刻白色的连衣裙在风暴中舞动，她手足无措，平静地站立在风暴中，默默地输送着灵气，等待着苏戈叫停。
时间在不断流逝，全功率运转的原初石碑用自己的笨方法推演着那早已确凿的答案。
那名为“湮灭”的异能，是不可能自然诞生的产物，在少女的身上，数以亿万计的“异能性状”搭建着诡异的平衡。
这种平衡让任何一种异能都无法独立出现，由此诞生出最为离谱的力量。
足以毁灭一切的力量。
“小姑娘，停下！别继续释放灵气！”江致远沉声喝道，灵气裹挟着声音穿越肆虐的风暴，可少女只是疑惑地转过头，灵气依旧不断输送着。
“停停停！”几乎贴着墙壁的苏戈听见的江致远的话，赶忙扯着嗓子向少女呼喊道。
少年的声音如一叶孤舟般颠簸于符文的浪潮上，索幸少女兴许是听到了，一身气息骇人的灵气缓缓收敛着。
灰紫二色光晕随之收敛，爬满研究所的玄奥纹路亦在不断回流，亿万符文或隐于空间，或飞向石碑，短短片刻，除了挤在墙角的少年，整个房间再无一丝异常。
石碑恢复了最开始的沉寂，只有环绕的全息屏幕留存的报错字样向众人诉说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白裙少女转过身来，颤颤巍巍仿佛下一刻便要跌倒。
下一刻，时间的金光闪烁，几乎瞬间苏戈便来到少女身旁将其扶住，他抬起头，江致远复杂的神色让少年心中不由得一咯噔。
“江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黄林夕和顾尘快步走上前来，惊讶还未褪去，疑惑便已爬上心头。
江致远看着面前的少年，突然感觉有些好笑，他竟然在那拘谨的困惑中察觉到些许的警惕？
没有理会少年的些许冒犯，一道灵力屏障顷刻笼罩周身，淡淡威压扩散，江致远严肃地问道“你们先告诉我，这小姑娘到底是哪来的？”
阶位上的压迫让少年们下意识地错过视线，名为恐慌的情绪随之滋生，一时间，沉默在这方寸之地中盘聚。
黄林夕看着苏戈，张了张嘴到底还是说不出口。
苏戈抬起头，目光坚毅，一手牵着少女，一手隐晦地向身后探去，隐于视野死角。
此时此刻，苏戈知道，唯有诚实交代了。
于是，关于那一夜的灾区经历被苏戈全盘托出，当听到“恶鬼面具”时，江致远的眼神忽地变得凛冽，一身雄浑的灵力险些暴动。
一瞬而起的风暴也在一瞬平息，江致远很快便平复了情绪，大手一挥，灵气屏障烟消云散，他招呼道“走吧，换个地方说话。”
威压散去，黄林夕和顾尘赶忙一溜烟地跑上前去，甚至顾尘嫌慢拉起黄林夕就是一个瞬移。
自动门前，江致远驻足而立，头也不回地道“小子，把剑收起来吧，放外面这高低给你关牢里。”
苏戈沉默不语，只是手上银光一闪，那白衣身后隐于光中的长剑转瞬消失。
少年走上前去，来到那始终未打开的自动门前与江致远一前一后站着。
这被现代科技升级过的研究所，如今却也出现了所谓的“断电”。
江致远平静地开口，仿佛自言自语般说着什么，那大概是一些生物学的常识，涉及着关于异能表现与基因的关系。
他的讲述逻辑十分清晰，由浅入深，条理清晰，就连几乎忘却这些知识的苏戈也能从字里行间听出江致远的暗示。
这个少女，就是一团无序基因的造物。
她的体内混合着人类诞生以来近乎所有的异能基因。
所谓少女的父母，可能是培养皿和注射器吧。
话音落下，空间中唯有沉默，仅仅只是猜测，但这结果似乎过于残忍与难以置信。
缓了一会儿的少女清醒过来，看着眼前的两人，灿烂的眼眸中写满疑惑，只是乖巧地跟着苏戈向前走去。
莫名地，苏戈的手拽得很紧，很紧，以至于少女都感到疼痛。
“苏…苏戈。”
少女的轻声呼喊让苏戈从思绪中惊醒，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那时间的齿轮便一晃而过，片刻亦或者许久，苏戈再次换上了满面笑意看着少女，温和地问道“怎么啦？”
“没事，我饿了。”
“饿了，那待会让那个姓黄的哥哥带我们去吃烧烤好不好？”
“好！”
少女那双好看的眸子中闪过星光，期待着即将到来的大餐。
可如今，那期待的流星划过苏戈眼帘，却是让他不住地揪心。
自动门“恢复了”电力，江致远领着两人向前走去，研究所的会客室里，黄林夕和顾尘早早等候。
随着自动门开启，江致远带着两人走了进来，自顾自地来到吧台后面取出摇酒壶和量酒器，为自己调配着最爱喝的烈酒。
苏戈几人面面相觑，沉默地坐在吧台前看着江致远熟练的手法。
终于，黄林夕忍不住开口道“江老，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这小女娃子是你们从恶鬼面具出现过的灾区中找到的，还不够说明问题吗？”江致远说着，一口烈酒灌入咽喉，试图用酒精摆脱着理智的束缚。
“恶鬼面具？你是说人体实验？！”黄林夕惊呼道，见多识广的他立刻了解其中深意，看向少女的眼神中闪过同情与震惊。
“咳咳！”剧烈的咳嗽声响起，众人寻声看去，发现苏戈捂着少女的耳朵，不断打着眼色。
黄林夕沉默了，对于一切合法合理的情报获取工作，黄家终是不吝啬投入。
银光在吧台上闪烁，一个科技感十足的屏幕便出现手中，随着指尖轻敲，一份保密程度极高的文件被调动打开。
那是黄家十余年来所探查有关宙神教的一切资料，可纵使是富可敌国的黄氏财团，这份耗费无数钱财的亦不过寥寥数页。
而其中有数篇报道涉及恶鬼面具的出现，例如袭击觉醒现场，袭击天才考试场地，袭击祈光会治疗机构，袭击英雄葬礼。
而他们所做之事，无外乎掳走一位位异能特殊的少年天才。
几人沉默了，顾尘怒目圆睁，江致远一口饮尽杯中烈酒，苏戈遮住了少女好奇的双眼。
没来由的，苏戈想起之前问少女名字时代对话。
“编号007吗？”
双眼被遮住，少女挥舞着双手扒拉着眼前的黑暗，气鼓鼓地反抗着苏戈的举动。
徒劳无功，徒劳无功！
“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没用了，你们决定怎么办？”江致远又拿出一瓶烈酒，目光灼灼地看向几人，询问道。
黄林夕和顾尘看向苏戈，这件事也许只有他有发言权。
苏戈低着头，不知如何是好。
平心而论，他想十分自私地把少女留在身边，不只是那晚后苛责自己的负责，亦是对这样一个可怜人的同情。
可再活一世的他明白，少年的满腔热血难免换来撞向南墙，头破血流。
只要少女在身边，恶鬼面就会再一次找上门来，危险也将一并降临。
第一次遇上的敌人便是黄金级，那之后呢？更何况他连第一次都不过侥幸存活。
又一次地，苏戈站到了命运的拐角，是一条漆黑不见五指的独木桥，还是那“安全出口”？
江致远读懂了少年的沉默，灵气悄然流动，一瓶瓶度数极高的酒杯摆上吧台。
稀碎的冰粒倒在盆中，一个甜酒杯随之插入其中。
“哗啦”
声音如此刺耳，以至于苏戈停下思考愣神看向身前。
视野中，是自顾自调酒的江致远，是醒目的系统面板。
[选择触发:也许早已别无选择]
[选项一:将少女留在身边，同时应对恶鬼面具的一次追杀。]
[完成奖励:肥皂泡]
[选项二:抛弃少女。]
[完成奖励:大量灵气]
字幕浮在眼前，那毫无价值的奖励却附在了苏戈最想选的答案上，仿佛就连系统都告诫着少年。
那样做，不对！
“哗啦”
又是一声脆响，酒杯被江致远从盆中提了起来，紧接着，一个摇酒壶上方，无数烈酒同时开盖。
生命之水，朗姆，金酒，龙舌兰，威士忌，白朗姆。浓厚的酒香猛地绽放着，狠狠冲击着少年们的嗅觉。
两个量酒器先烈酒一步倾倒于摇酒壶中，拥有系统知识的苏戈知道，那是蓝柑与柠檬的味道。
下一刻，烈酒倒入酒壶，雄厚的肌肉在几人面前彰显，一个大力的shake将摇酒壶不断晃动着，一声声脆响落在苏戈心间，炸碎着疑惑与纠结。
片刻后，酒壶开了，湛蓝色的酒液倒入那沾满冰粒的甜酒杯中，浓郁至极的酒香随之绽放，做完这一切，江致远便停下了。
那裹着稀碎冰粒的70度烈酒就这样不偏不倚地放在吧台中心，是给自己？还是给苏戈？仿佛又是一个选择。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那仲夏夜最后的燥热终究是找到了去处，附着酒杯上的冰粒在缓缓脱落着，而那烈酒的滋味也将随着时间而索然无味。
世界如此残酷，终是不愿意给初出茅庐的少年多一点时间思考。
“升时”
幸好，身为祂的信徒，苏戈在这一方面还是有点作弊手段。
时间的齿轮逐个点亮，在那加速的世界中，少年沉默着，思考着，他努力权衡利弊，可一个月来的经历给这个唯利是图的成年人的内心多上一个指标。
那是身为人感性的一部分，是曾经被社会磨平的棱角。
冰粒化作水流滴落，那绚烂的冰晶亦即将脱落。
终于，苏戈动了，他猛地向前抓向酒杯，霎时间，刺骨的严寒自手心袭来，棱角不平的冰晶更是让少年感到一阵刺痛。
他不再犹豫，亦不敢犹豫，就像突然抢跑的孩子担心着严厉的成年人追上自己。
冰晶划伤嘴唇，湛蓝的酒液混杂着些许腥甜涌入咽喉。
是寒冷，是热烈，是苦涩，是酸甜。
在一切复杂的前奏后，70度的酒精开始绽放最初的底色，烈，辣！
霎时间，少年脸色快速涨红，剧烈的咳嗽随之而来。
看着眼前一幕，江致远嘴角直抽，内心无奈吐槽道“这什么豪横的喝法？”
可尽管吐槽着苏戈不懂品味，江致远的眼中却少有地带上欣赏，他笑道。
“这杯酒名为勇敢的心。”
“意味着，为何手握寒冰，因为幸福如履薄冰。”
“看来，你已经想好了。”
感受着身体里的火热，骇人的酒精浓度吞噬着少年最后的理智，他放肆地笑着，手指划过选项，神采奕奕地说着“是啊，我想好了！”
“毕竟，我也算是异能特殊的少年天才！”
灵气伴着少年的心气律动，那属于时间的亘古不灭奔流而出！
黄林夕错愕地看着一旁的苏戈，而在他的身旁顾尘随之站起，笑道“你这话说得，好像谁不是一样！”
空间的波动攀附在时间之上，金银二色的光芒锐利无比！
“搞什么啊？都让让，这样我都没位置了。”黄林夕也站起身来，绚烂的梦雾在会客室中奔涌着，让眼前一幕朦朦胧胧，却又绚烂无比。
也许某一天，少年会一头撞在南墙上头破血流，自此在无尽的尝试中落败。
但也许，少年们会撞碎南墙，一路高歌着属于青春的篇章。